一位同學的母親
在我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們家隨著父親部隊的調動,離開了北京的兵部,來到了鄂西的房縣。因我們這些部隊孩子的到來,給設在破廟里的學校增添了幾分熱鬧,起初,因對此地方不了解,所以跟當地的孩子來往很少,放學后,部隊的孩子結伴回家,就不再出部隊大院了,地方的孩子又不允許進入。
慢慢地我們不僅學會了當地的語言,還有了很多當地要好的同學,他們經常帶我到他們家玩,我那!也經常帶他們進部隊來玩。到這些同學家我才知道他們的生活極其貧寒,有的同學家,一家五六口子人,家中就一張床一床被子,無論大人還是孩子,他們每個人就一兩身衣服。因為糧食供應不足,他們一日三餐全是喝稀的,要不就是玉米粥里放些紅薯塊或者片,大米粥里放些青菜葉,我隨父母在這里住了七年,從沒見過他們吃過干飯,除非過年時,他們吃上幾頓干飯、面條。
在我的記憶中,最為深刻的同學是盧明義,他家住在我們家的后面,只是一墻之隔。平日里以及寒暑假我們倆經常在一塊玩,他上山給家里打柴我就跟著他去,他帶著我把方圓的山全爬完了。他姊妹三個,他是老大,他母親有個二十八九歲,個子屬于中上,身材很好,膚色白皙,模樣算不上沉魚落雁,但的確是很漂亮。
因為父母要上班,所以,部隊家家都是準時吃飯,學校的作息時間是按當地農活時間安排,我們部隊的這些孩子就早早地到同學家等他們。當我們去時,他們家才開始作飯,我發現明義他媽,每次作完飯,都是先給明義他父親先盛上兩碗,而且把勺子在鍋底盡量撈些稠的,明義告訴我,一家人就指望他爸一個人掙工分,每次吃飯都是明義他媽最后一個拿碗,此時的鍋里已是清湯寡水。有一次,明義他爸要到山里打硬柴,因為硬柴可以到集市上換點錢,要走上七八十里地。他媽給他爸包了些湯圓,煮好后,他媽給每個孩子撈了四個,剩下的全給了他爸爸,吃了一會兒,他爸發現明義他媽沒吃,就拿了一個碗給他媽撥了幾個,他媽說什么都不吃,在他爸再三堅持下,他媽只是輕輕地咬了一下湯圓,擦了擦嘴表示吃過了,又把湯圓倒回他爸的碗里。在每一次明義他爸要出遠門時,他媽都要送他爸走很遠,估算著他爸快回來了,他媽叫上明義一同去接,每一次他們母子倆都要走上十幾公里。
時間過去了三十多年,但我時常想起明義的一家人,聽其他同學講,明義的母親在我們離開此地沒幾年,在一次接明義他爸時,被山洪卷走了,明義也因母親遭受不幸而喝藥自殺。
我經常在想,明義一家人沒有因為生活的貧寒,而失去關愛和溫馨,這位母親的影子在我的腦海中總是揮之不去,她那憔悴的面容時常在我心中縈繞,讓我懂得了人間的真情和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