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在北京“圍爐夜話”，大談亦可賽艇。

上海剛下飛機的郭廣昌卻在微博喊話，狂怒彭博。

而香港的陳啟宗，則透過一封致股東函，明確“現時應審慎行事，不應冒險求勝”。

京滬港三地，三位所處位置不同卻又交織房地產業背景的企業家，正在以自己的方式預判所在企業方向。

只是，不同于另兩位的好整以暇，郭廣昌和他的復星集團則頗有些焦灼，一面是大舉減持復星系參投股公司，另一面是不斷被下調的國際評級。

中國巴菲特，如今需要“白武士”嗎？

失去對巴菲特的信仰

有一段時間，在資本江湖中刮起一陣風，都冀圖成為一代資本族系，不惜余力也要拿下民營金控集團牌照。

新財富雜志曾作過統計，以明天、安邦、海航、復星為首的民營金融資本有28大族系，每家持股金融機構數量都在5個以上，其中“復星系”持股數11家，與“聯想系”數量一致。

但聯想一家控股的金融機構也沒有，復星有6家控股，5家參股。

不過在這個白露為霜的季節，“復星系”正在自我拆分，一步步將此前苦心經營的金融牌面逐個推倒。

9月19日晚間，新華保險公告稱，復星國際（0656.HK）15日減持公司H股后，“復星系”公司對新華保險持股比例降至5%以下。

若按減持當日新華保險港股收盤價17.12港幣/股測算，復星國際此次減持金額約為4.47億港幣。

這是2016年舉牌新華保險以來，“復星系”對新華保險持股比例首次跌破舉牌線。

而在減持新華保險前，9月9日永安財險則披露，4家“復星系”公司將有3家出清永安財險股權，最后僅留有1家仍持股，持股比例從40.68%降至14.69%。

永安財險是復星系最早進入的保險公司，早年一度與陜西國資爭取對永安財險的控制權，如今卻拱手讓人。

稍早前的8月23日，“復星系”旗下豫園商城發布關于出售股權資產的公告，擬以每股66.58元，向泰康保險集團轉讓其持有的泰康保險1737.36萬股股份，約占泰康保險總股本的0.64%，轉讓對價約為11.57億元。

轉讓完成后，豫園股份將不再持有泰康保險集團股份。

這些尚只是內資險企，在海外復星同樣在大手筆減持。

今年4月，復星國際同意旗下間接全資附屬公司以7.4億美元出售所持Miracle Nova I (US)，LLC全部股權，而該公司間接持有ATG 100%股權權益。

ATG是一家專業的財產和意外傷害保險公司，也是一家專注于利基市場的保險管理服務公司。

復星國際在2014年以4.33億美元收購了這家公司。復星國際在公告中表示，預估這次出售事項產生的損失初步約為7900萬美元，約合5.11億元人民幣。

從2007年入股永安財險始，歷經十數年布局，“復星系”在保險業拓疆畫地，版圖不小，涵蓋財險、壽險、健康險、再保險、保險經紀、保險代理等多種業務。

之所以鐘情于保險業，在于郭廣昌對巴菲特的推崇：

“我們發現巴菲特模式以及他運用保險資金進行投資非常符合我們的業務發展需要。”

早年，在一封公開信里，郭廣昌曾一語道破個中秘笈：

巴菲特的資金來源主要是保險公司的浮存金，他的資金是負成本、負利率的。

而復星也沒有諱言其堅持“保險+投資”雙輪驅動的發展模式，確切說就是分兩步走戰略：

一方面充分運營“以保險為核心的綜合金融能力”作為其嫁接成長產業的主要融資手段；

另一方面，繼續充分發揮和推動“以產業深度為基礎的并且以PE投資為主的投資能力”，實現“中國動力嫁接全球資源”的成功投資。

換言之，拿便宜的錢去生錢，長長的坡、厚厚的雪似乎已經被郭廣昌找到了，中國版“滾雪球”故事又將在大洋此岸上演。

原本這一套邏輯能夠自洽，但在今年復星保險業務本身卻遇到了障礙：

2022年中報顯示，復星國際集團來自保險板塊的業務收入為158.89億元，同比增長2.7%；但保險板塊業務利潤虧損5.42億元，同比下降138.3%。

而在2021年末，保險板塊卻是實現14.61億元利潤，其所在的富足板塊在復星“健康、快樂、富足、智造”四大板塊中貢獻了約50%的利潤，雖然其營收占比不到30%。

連番減持保險業務，或許從某種層面上來說，復星的“滾雪球”游戲也玩不下去了？

目前，復星國際旗下主要保險公司包括復星葡萄牙保險（持股84.99%）、鼎睿再保險（持股86.51%）、復星保德信人壽（持股50%）等。

截至2022年6月30日，保險板塊資產規模為2116.79億元，占集團總資產比重為24.6%。

眼花繚亂的減持動作

9月21日，豫園股份（600655.SH）發布公告，控股股東復星高科技其將所持有的2500萬股股份辦理質押，該筆質押占其所持股份比例的13.14%，質押融資資金用途為補充質押。

本次質押后，復星高科技及其一致行動人累計質押股票57049萬股，質押股份占所持有股份的21.73%。

質押公告第二天，豫園股份的股價跌至近期最低點，至6.75元/股，并在次日繼續延續頹勢。

9月23日，豫園商城的債市也出現異動行情，“21豫園商城MTN002”銀行間顯示成交價79.2000元，較昨收價94.5586元，跌幅-16.24%。

同一天，“19復星高科MTN004”發生一筆37.90%的成交，較前一日中債估值偏離799.6BP。“20復星03”發生一筆65.50元的成交，偏離-21.76元。

DM數據顯示，連日來，“復星系”債券已多次出現多筆折價成交。

“復星系”股票亦是連續下跌，多只股票觸及最低點。

在23日，復星醫藥（600196.SH）觸及近期最低30.21元/股，海南礦業（601969.SH）新低跌至6.88元/股，金徽酒（603919.SH）跌至24.09元/股，亦創新低。

復星國際（0656.HK）也在近日最低跌至4.4元/股，舍得酒業（600702.HK）最低點跌至130.83元/股。就連已經被售出的超級品牌青島啤酒（600600.SH）也受拖累，曾走出連續7天陰線走勢。

股債“雙殺”，市場不禁要問，復星究竟怎么了？

表面上看，是彭博社9月13日發表的一篇報道，題為《中國監管部門要求銀行和部分國企摸底與復星系企業往來敞口》

復星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14日即公開回應，稱報道不實。并在公司官網披露了一則動態，標題為《復星集團拜會北京市國資委，雙方就有關合作情況進行了工作交流》

爾后，到15日，郭廣昌親自發布微博，控訴彭博社的報道，并且表示要向其正式提起訴訟。

吊詭的是，起訴的聲明已經發布一周了，但“復星系”的股票與債券仍然在下跌。

而在這個階段，復星出售資產自救的舉動并未停歇，除了接連退出多家險資股東行列之外，復星早前也宣布減持金徽酒。

9月3日，金徽酒公告，豫園股份及一致行動人將向金徽酒原控股股東甘肅亞特轉讓上市公司13%股份，轉讓價格為29.38元/股，減持金額將達19.37億元。

該筆減持過后，金徽酒控制權將由豫園股份轉移至甘肅亞特，為鞏固后者的控制權，豫園股份一并表示后續將繼續減持金徽酒5%股份。

甚至就連豫園股份自身，復星也在減持。9月19日晚，豫園股份公告，控股股東復星高科技于2022年8月26日至9月19日通過集中競價及大宗交易方式合計減持公司股份3892.6萬股，占公司總股本的1%，套現約2.95億元。

同在九月份，復星還減持了海南礦業3370.8萬股，約占公司總股本的1.66%，并且減持還在繼續。5月31日，復星國際亦出清了持有多年的青島啤酒H股，套現35.6億元。

但是最令外界驚訝的還是對復星醫藥的減持。9月2日晚，復星醫藥公告，控股股東復星高科技擬減持不超過8008.97萬股A股股份，占公司總股本比例3%。折合當日收盤價，此番減持可套現約32億元。

有統計稱，今年以來“復星系”宣布減持及已完成減持的參控股公司已經至少達到13家，減持套現超百億元。

新CFO在途

究竟是什么讓復星如此恐慌，忙不迭地大舉減持套現？

而且從減持動作來看，已非近期才有的舉動，而是籌算已久。

9月23日晚，有消息傳出小紅書原CFO楊若近日已正式離職，加盟復星集團。

似乎為了佐證這一消息，媒體報道稱小紅書對此表示，楊若先生因為家庭原因，已于近日辭去公司首席財務官職務。

復星則對此沒有任何回應。

現任復星國際CFO一職由執行總裁龔平兼任，其從2020年2月兼任CFO，迄今超過2年。不過，復星國際執行總裁并非只有一人，在龔平之外，秦學棠、黃震均為執行總裁。

而在龔平之前，復星CFO則由王燦擔任。

從2012年開始，王燦累計在復星集團工作8年，曾擔任集團副首席財務官兼投資管理中心總經理，執行董事、高級副總裁兼首席財務官等職務。

但在2019年4月王燦忽然被任命為CGO（首席發展官），并從CFO去職。而他同時也是復星首任CGO。在他去職之后，復星似乎又未再任命CGO一職。

巧合的是，就在復星國際新CFO即將到來之際，原CFO王燦也于日前宣布加盟新希望集團，繼續任職CFO。

復星國際新任CFO楊若，2021年3月加入小紅書，擔任公司CFO一職，負責公司財務戰略的制定、財務管理及內控等工作。

畢業于加州伯克利大學的楊若，在加入小紅書前，曾任花旗集團TMT投資銀行部亞太區董事總經理，也曾任職于安永和普華永道。

在幾多風雨的當下，復星確實需要一位專業的CFO操盤。但就像媒體的報道刺不破一個經營正常的公司一樣，僅靠一個專業的CFO也未必能重新贏得投資者的青睞。

在解釋完負債不是6000億，甚至不是2600億，只有1000億之后，復星要做的還有很多，譬如何如解決流動性問題。

按照躺姐指數研究所的數據分析，復星國際的現金流陷入了自2007年以來，最為緊張的時刻。

自2007年至今，復星國際的營運資金均值為127.98億元，區間為30.6億元至433億元之間。但與之相對應的是，流動負債規模的連年上漲。

自2007至2018年，營運資金/流動負債的比率均值為15.81%，最高值為2011年的27.01%，最低值為2013年5.54%，中位值為2018年的18.53%。

而2021年至今，該指標大幅降低至2%以下。

或許，發現流動性危機的征兆才是一個CFO最應該做的事，就像雪崩的時候第一個看到冰川裂縫的人，而復星今天意識到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