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榮瘋了嗎？還是執法者太黑？

　　從11月1日起，華榮超市各個門店里，最新一期的購物海報開始派發。細心的市民發現，上面除了商品優惠信息，一則“實名舉報材料”也夾在其中——材料上，有7名華榮超市的員工簽名，寫著：“本人用人格保證：桂林市食品藥品監督局三位辦案工作人員在我公司辦案過程中索要財物。”落款是桂林市華榮自選商店有限責任公司，時間為2015年8月18日。

　　一家擁有多家門店的連鎖超市，公開舉報政府職能部門工作人員索要財物，讓華榮超市和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迅速成為市民討論的焦點。而記者了解到，這份“舉報海報”在華榮超市120多家門店都有派發，而印發量為2萬份……

　　11月2日，記者采訪華榮超市和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負責人，了解2萬份“舉報海報”背后究竟有怎么樣的故事。

　　圖為華榮印發的海報。

　　●有人來貨架拿了東西

　　11月2日上午，記者來到毅峰路桂林市華榮自選商店有限責任公司，公司總經理姜山接受了記者采訪，一同接受采訪的還有6名員工，他們都在那份舉報材料上簽了名，都是公司業務部的員工。其中一名姓王的員工向記者講述了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三名工作人員索要財物的經過。

　　據他描述：6月12日下午3到4點期間，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三名員工走進業務部，兩女一男，其中男的穿了制服，兩個女的沒穿，分別姓黃、諸和張。“我們都知道最近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在我們公司查了個案子，他們經常來，我們都認識他們。”小王說，“他們進來之后，直奔墻邊的貨架拿商品，手上商品多得拿不下了，就放在地上堆在一起。還問我們有沒有棗子，說貨架上只有兩袋，他們有3個人，我們說沒有了。”

　　黃、諸和張拿了什么商品走?小王說：“公司事后有做過統計，我們見到有紅棗、洗發水、手表、大米和進口啤酒等，至少拿了3個紙箱去裝，因為東西比較多，他們還讓我們一個男員工幫忙扛下樓，送到他們車上。”

　　其間，公司后勤部員工李莉來到業務部辦事，見他們在拿東西，就想要給他們購物券，她準備了兩個信封，里面各裝了500元購物券。李莉說：“他們中一個姓黃的女的把她拉到一旁悄悄說，他們當中有個人就要調走了，就不要給他購物券了，給一份就行了。”

　　小王說，“這是他們第一次在我們這里拿東西，后來他們又來拿過一次，第二次拿東西的具體時間不記得了，可以肯定的是，時間是在第一次之后的20天內。”

　　以上小王說的內容得到了其他6位員工的肯定。為什么大家都坐在辦公室里，還任憑別人隨便拿走貨架上的商品，小王6人是這么說的：“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在查我們公司的案子，我們以為他們拿了我們的東西，會讓事情好辦一點。”

　　圖為“舉報海報”。

　　●印了2萬份舉報海報

　　公司業務部在六七月份期間兩次被人拿走了商品，姜山說他直到8月16日才知曉，因為業務部員工都有權限，處理一兩萬塊錢的商品是不需要向上面匯報的。

　　“我愛喝酒，也愛收藏一些好酒。”姜山把兩瓶自己收藏的白酒放在業務部，8月16日，他去拿那兩瓶白酒，結果發現酒不見了，一問員工才知道是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那3名工作人員拿走了。

　　姜山說：“他們拿公司的東西就算了，怎么能拿我個人的東西呢?”對此，他立即對此事進行調查，讓員工列出了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那三名工作人員兩次在業務部拿走的商品清單。

　　11月2日上午，記者見到了那份清單，上面寫著：第一次拿走的商品有啤酒、紅棗、大米等10種商品，價值1227.8元。其中包括姜山自己收藏的兩瓶白酒，沒有標價，不算在1227.8元里面。第二次拿走的商品有：兒童手表2個和爆米花3包，價值159.7元。在這份清單的備注欄里寫著：“辦案人員自行拿走”。

　　姜山隨后又讓員工查出包給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黃姓工作人員那5張100元購物券的編號，分別是：420609至420613號。目前，這5張購物券已被人在超市消費完。

　　8月20日前后，姜山曾將一份舉報材料用信封包好，通過司機交給了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那個黃姓工作人員。

　　9月16日，姜山組織了8到10名員工來到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要求那3名工作人員把索要的東西退還，可他們3人沒有出現，也沒有退還那些索要的東西，事情還驚動了轄區派出所。

　　9月18日，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3名自稱是局里紀檢部門的工作人員過來公司，一名姓莫的主管接待了他們，因為姜山不在桂林，那7名員工也沒空，所以他們只拿走了一份舉報材料。

　　姜山告訴記者，10月26日，他與那個黃姓工作人員的一個姓謝的領導取得聯系，說了公司將在購物海報上刊登舉報材料的事，謝說自己會跟領導匯報，可他之后也沒有打電話過來。

　　記者了解到，華榮超市在全市有120多家門店，此次刊登有舉報材料的購物海報有兩萬多張。

　　●一份處罰書引起波瀾

　　上述中提到，有華榮員工說，之所以會任憑別人隨便拿走東西，是因為公司有案子正在被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調查，希望會對事情的處理有幫助。那么，市華榮自選商店有限責任公司此次公開舉報，是不是跟案子的處理結果有關呢?對此，姜山說：“案子歸案子，索賄歸索賄，這是兩碼事。”

　　圖為華榮提供的被拿走財物的清單和購物卡編號。

　　記者了解到那個案子的案由：市華榮自選商店有限責任公司涉嫌經營未依法注冊的第二類醫療器械天然乳膠避孕套。對此，姜山認為他們公司沒有錯，會走司法途徑來為自己公司維權。

　　姜山向記者介紹，這個案子是5月份開始被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調查，該局工作人員前前后后來了公司有30多次。

　　9月16日，姜山參與了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召開的行政處罰聽證會，市食品藥品稽查支隊給了他一份“案情匯報”，里面提到：“市華榮自選商店有限責任公司經營未依法注冊的7個品牌花花公子牌天然乳膠橡膠避孕套的行為，涉嫌違反了《醫療器械監督管理條例》第四十條的規定……處罰決定是：沒收違法經營的避孕套和違法所得22024.00元，罰款共計1532160.00元……”

　　10月22日，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正式對市華榮自選商店有限責任公司下達了處罰決定書，里面提到市華榮自選商店有限責任公司在案件調查過程中有“立功”表現，處罰決定是：沒收違法經營的避孕套和違法所得22024.00元，罰款共計204288.00元。姜山說，他收到處罰決定書后，次日便繳納了那些罰款。接下來，公司將申請行政復議或者繼續上訴。

　　超市業務員說：他們就是從這個貨柜拿走相關物品的。

　　●被舉報方解釋相關緣由

　　11月2日下午，記者來到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了解情況。接待采訪的是該局監察室主任毛黎波、辦公室主任蔣東榮、市食品藥品稽查支隊支隊長楊志忠，還有一名姓聶的副局長。

　　記者了解到，被市華榮自選商店有限責任公司舉報的3名執法人員，都是就職于該局稽查支隊的，已經干了很多年了，是正式員工。他們3人遭到實名舉報時，正在辦理“華榮超市‘一樁銷售’無證避孕套”的案件。這幾天，他們3人一個去學習、一個出差、一個在縣里鄉鎮掛職，所以都沒法過來接受記者采訪。

　　毛黎波告訴記者，他是9月16日上午8點40分接到華榮方面舉報，說有3名工作人員借調查案件索要財物，對此，局領導相當重視，組織局紀檢部門、監察室、醫療器械科等科室負責人成立了調查組。調查組分別找了被舉報的3人問話了解情況，他們都說沒有在市華榮自選商店有限責任公司索要購物券和其他任何財物這回事，這個問話是做了筆錄的，他們都簽了字。

　　9月17日，毛黎波電話聯系姜山，可電話無人接聽，又聯系了姜山的委托人，一個姓王的人，可她說過來配合調查要得到姜山同意，可姜山不在桂林。

　　毛黎波說：“既然他們不愿意來我們局，那我們就去找一個第三方的地方了解情況。”9月18日，毛黎波借用七星區紀委的會議室，并用那里的辦公室電話給姜山打電話，也沒人接聽，又給那個姓王的委托人打電話，她說她在全州縣，來不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毛黎波當天又帶著調查組的人來到市華榮自選商店有限責任公司，一個主管接待了他們，他們想找實名舉報的7名員工問話，卻得知那7人都很忙;他們又提出要調看公司里的監控錄像，可也沒能如愿。最后，他們只拿到那張只有一句話的舉報材料。

　　毛黎波說：“我們離開他們公司后，我接到姜山打來的電話，他的意思是不愿意接受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紀檢部門調查，只愿意接受市紀委的調查。”

　　“我們也想了解清楚情況，可我們在調查的過程中，華榮方面不配合調查。”毛黎波說，11月2日上午，他在微信朋友圈見到了華榮方面通過海報舉報的事。“目前，局法規科負責人已跟律師在溝通了，將會讓律師過去跟華榮方面接觸。”

　　采訪結束前，毛黎波告訴記者，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領導對此事非常重視，表示要把事情調查清楚，如果真有工作人員借調查之名索要財物，一定會按黨紀法律處理，絕不會姑息;如果沒有這回事的話，會通過法律途徑來維護局里權益。

　　●“實名舉報”各有說法

　　“華榮和食藥監‘掐’起來了，你趕緊到超市拿張宣傳單……”自從1日華榮超市的“維權宣傳單”開始在全市各家華榮自選超市門店發放，華榮靠宣傳單維權的事情就開始在市民間傳開了。但對于宣傳單上簡短的“維權內容”，市民感興趣之余猜測不少。但記者隨機采訪時，不少市民對這樣的維權方式，還是認同的。

　　市民馬女士說，這事要放在一般的小超市，真有主管部門執法人員硬要拿東西，誰敢這么大張旗鼓地維權啊？多虧了華榮有這樣的能力、魄力，普通市民才知道這件事。如果事情屬實，這幾名索要財物的執法人員，應該要依法嚴處。市民劉先生對此事同樣持支持態度。他說，現在“自媒體”平臺很多，微博、微信上都能發布類似的信息。華榮作為一個市內知名的企業，它選擇用自己的宣傳平臺維護自己的權益，這樣的事情市內還是第一次出現。他認為，只要是公布的信息有憑有據，這樣的方式可以給管理部門敲個警鐘、起到監督效果，未嘗不是好事。

　　雖然，不少市民對于華榮如此維權表示支持。但也有市民表示擔憂，如果華榮沒有掌握確切的證據，這樣對當事人員、政府部門形象都存在嚴重的負面影響。這樣的辦法也不一定完全可取。
　　（桂林晚報記者申艷 陸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