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地說,我并未看過柴靜主持的節目,除了她采訪盧安克那期,網上看的。采訪拍得好,但我的注意力都放在盧安克和廣西留守兒童身上,根本沒留意記者是誰。《看見》被炒得風風火火,柴靜一度成為公眾眼中冷酷的新聞女俠,也曾和朋友們三言兩語的談論過,而真正讓我開始接近、了解柴靜正是讀書會這個契機——讓我看到了瀲滟與激流的交錯,看到了新聞人的溫存與冷靜。這本書,可以說就是她由文藝女青年向冷靜客觀的新聞工作者轉變的一部個人成長史。
她以庶民之姿進入體制,又以弱女子的身份在體制與理想的夾縫中掙扎,令人欽佩的是,柴靜并未甘當體制內被招安的犬儒,也未如當下眾多精英般言語間充滿不平、不滿、疾呼、暴跳如雷,攻擊式的抗爭。她的字里行間如精耕細作,踏踏實實,滴滴點點地見證著社會的變化,不斷進行著對新聞理想的訴求追尋。 印象最深刻的是陳虹與柴靜的這樣一段對話:十年前,陳虻問柴靜:“如果你來做新聞,你關心什么?”柴靜回答:“我關心新聞當中的人。”或許這句話本身只是一個文藝女青年涉世未深時的一廂情愿,又或者是女性溫柔細膩的特質使然,但當你通讀全書,你會明顯感覺到,“人”的的確確是柴靜新聞報道所一貫堅持的核心價值。她一點點認識人、了解人、感受人、理解人,通過這些認知也認識自己。第五章《我們終將渾然難分,像水溶于水中》,她寫吸毒的妓女,寫濫交的同性戀,她說“知道和感覺到,是兩回事。”第六章《沉默在尖叫》,她采訪因家暴而致死丈夫的女囚,總結出“采訪是生命間的往來,認識自己越深,認識他人越深,反之亦然。”又寫“他人經受的,我必經受。”第九章《許多事情,是有人相信,才會存在》,柴靜反思她在采訪兩會期間順口用“萬人空巷”這樣的空詞、假詞,坦白思維定勢之深,“光靠自己靠不住”。
看她的報道,你會記得甘肅少年臉上的淚水,你會記得盧安克無用的教育,你記得翼飛靈動的舞姿;你也記得她揩去、她見證、她記錄時代的創傷——所有的這一切,是她在放下文藝架子之后,對“人味兒”的理解拿捏,也是她所特意傳達給我們的信息;她讓我們直面了那么多丑陋與不平,卻又帶領著我們放下執著,從容、溫和的去面對,隨著她文字的洪流,我們總能看見那些晶瑩的微沫讓人性閃閃發光。
藝術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沉入深海,才能看見滿眼星光
新聞,也正是如此。
作者: 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