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聯商專欄

撰文/聯商高級顧問團成員 老刀

在如今喧囂起伏的商業大潮中，已經鮮有企業還始終帶著理想主義的氣質，甚至始終秉持著成為一家以某些普世性的價值觀為核心追求的企業，在某種程度上，為了堅持這些價值觀，放棄了世俗眼光標準下的成功界定，譬如規模，譬如一系列以財務數據為衡量的卓越與平庸。事實上，回顧太多后來深陷泥濘的大公司，當他們初具規模之后，與當初的價值觀和美好愿景已經背離甚遠。

很多人對胖東來看不懂，看不懂的主要原因在于，如此大受歡迎的商業企業，為什么不能將其成功的經驗復制，胖東來為什么不能走出許昌，甚至不能開到省會鄭州去？從這些年于東來的不少演講視頻中我們可以發現，他是一個特別強調注入“快樂、幸福、自由、愛”這些普世性價值觀的人，更重要的，他始終堅持尋求這些價值觀，直至他始終把這些篤定的尋求成為他經營企業唯一的準繩。 

1、胖東來初五開業，成了“5A景區”

2月14日，龍年春節假期之后的正月初五，胖東來天使城開門營業，有視頻號報道，超70萬人涌進這家商場。由于現場人數實在是火爆，許昌市東城區民警交警全員上崗到達現場維持秩序。 

早在開業前一小時，就有不少顧客提前到達門口排隊。到開門之前，聚集的人流越來越多，在這些人群中，有很多消費者，但更有不少慕名而來打卡的，龐大的人流硬生生讓胖東來成了一家5A級景區。胖東來天使城開業，有視頻透露，顧客因為排隊發生爭吵，胖東來創始人于東來在現場勸架。于東來現身，現場秒變大型粉絲見面會，于老板被顧客層層包圍，一群人拿著手機咔咔合影。

有網友戲稱，“沒想到會這么多人，保安攔都攔不住，感覺有一億人都在攻打胖東來。”

據披露，天使城位于許昌市東城區建安大道與八龍湖交匯處，總建筑面積7萬㎡，地下兩層，地上五層，總投資3.5億元，擁有約800個停車位。該項目匯集超市業態、美食、時尚購物、兒童業態、休閑娛樂等多元業態于一體，引進120余家人氣流量品牌。

天使城開業之后，胖東來門店已達13家。其中，綜合型商場8家（天使城、時代廣場、生活廣場、新鄉大胖、新鄉生活廣場、北海店、金三角店、禹州店）、1家大型服飾專業賣場（服飾大樓）、4家中型社區超市（云鼎店、人民店、勞動店、金匯店）。 

2、人紅是非多

有文章認為，2023年是胖東來更加關注線上話題營銷，注重網絡口碑節奏的關鍵一年，同一年，胖東來在多個社交平臺全面“爆火”，各種熱搜不斷，網友對胖東來的好感大幅度增加。

筆者在某短視頻平臺多次刷到胖東來的信息，每一條都是詳解介紹胖東來超市對產品的極致要求和服務，而在短視頻之下的評論，幾乎清一色地表示肯定和贊揚，大量的回復人群以這樣的話述表達對胖東來的推崇備至——要說胖東來唯一的缺點，就是為什么沒有在我家（譬如山東、河北等等）開一家。

去年3月，胖東來因“委屈獎”火上熱搜。當時，胖東來超市辦公室回應稱，公司對員工確實設有“委屈獎”，意在鼓勵員工做正確的事，但現在的獎勵標準并非網傳的5000元-8000元，而是根據不同的情況，獎金在500元到5000元不等。

去年6月，胖東來又因“顧客與員工爭執，亮出8頁的調查報告，報告稱，由于服務存在問題，管理人員全部降級3個月，并攜禮物與500元服務投訴獎上門為顧客致歉，不過該顧客拒絕了500元投訴獎。由于顧客現場對員工大聲呵斥指責，這是傷害人格以及尊嚴的嚴重行為，因此給予員工5000元精神補償。另外，對現場勸解安撫顧客的員工也進行了獎勵。

所謂人紅是非多，作為胖東來這樣的明星商業企業的員工，可能需要“格外小心”，而這樣的小心，無疑意味著忍讓和吞下太多的委屈。從客觀角度看，很多時候顧客站在自身利益的角度，忽視了一些標準化的制度規定，無論這樣的制度是國家標準還是商家的有言在先，而商家在某種程度上需要做出較大的讓步甚至犧牲。

2月15日，有視頻曝光，河南許昌胖東來美食城員工蹲下嘗面后，未清洗筷子就繼續在鍋里攪拌。當這一視頻在網上流傳時，筆者看到不少的評論是“很多大廚用勺子嘗咸淡沒見你們說話”、“有人開始針對胖東來搞事情了”。

“員工嘗面”事件，從人情常理的角度看，本質上算是一件并不至于上綱上線的事情，但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胖東來，性質就有所不同，好比一粒灰塵被拿到了放大鏡之下，容易引起更多的人圍觀。

2月16日，胖東來對當事員工進行了開除處理。就拿筷子蹲下嘗了一口面，遭到開除，而且這鍋面只是員工餐，似乎太不講情理。

一些法律專家在接受采訪時紛紛表示，處罰過重。某律師表示，從視頻的細節來看，當事人嘗一根面條后未更換和清洗筷子更可能是疏忽大意，這與主觀惡意的行為有所區別。中國勞動關系學院法學院學術委員會主任沈建峰表示，該員工是在試吃員工餐而不是提供給顧客的餐食，這種行為并不直接涉及消費者權益，很難說存在嚴重食品安全隱患。據此行為直接解除勞動合同，措施過重并不合理。

2月19日凌晨，胖東來官方抖音號發布了對于該事件的重新民主討論、審議、決議結果：涉事員工降學習期三個月，調離本崗，轉崗為非食品加工崗；相關主管降一級三個月；火鍋檔口關停。

胖東來發布的決議長達12頁，采取了民主討論的嚴格程序，詳細披露和介紹了民主評議的參與人員、評議流程、現場陳述記錄、評議結果、調整方案等等。

3、胖東來為什么不能走出根據地？

去年12月，“胖東來員工平均工資最低到手7000元”的話題又一次沖上微博熱搜。事情的起因是，胖東來創始人于東來在一次會議中提到，現在該企業的員工平均工資最低到手7000元，保潔人員也不例外，如果能力強、專業好，收入會到萬元以上。

消息一出，網友們紛紛為胖東來的舉措點贊，但7000元這一數字在行業內引發了軒然大波，許多人紛紛對胖東來的高薪表示懷疑和質疑。畢竟，在保潔行業中，很多企業的保潔員月薪只有兩三千元，并且獲得五險一金的機會也較為有限。這種優渥的待遇，甚至引發了一些同行的抵制和質疑。因為這種高薪政策會限制他們自己招聘的空間。

如此優秀，如此高薪，甚至堪稱卓越的零售企業，胖東來為什么不能更大范圍內復制擴張，就這樣的不解之惑，讓很多人想知道答案，筆者也就此咨詢過與于東來本人有深交的專業人士。

對方給我的回答是，創始人信奉的價值觀與很多企業家并不一樣。在于東來的一條視頻中，他本人也回答過這個千萬人都疑惑不解的問題，于東來表達大概意思是，做企業的本質是追求幸福，以及讓更多的人幸福，如果不能保證讓更多的人幸福，就寧可不做。

這樣的回答乍看似乎有戴高帽的冠冕堂皇之嫌疑，但如果深入對照胖東來的經營理念也許會發現，于東來的這個答案并沒有夸夸其談。

在胖東來的發祥地許昌，從C端消費者的視角看，極致的產品，極致的服務，極致的性價比讓當地人對胖東來的熱衷，甚至愛惜是毋庸置疑的。從內部來看，胖東來給予員工極高的待遇，這讓員工也發自內心地熱愛企業。在這樣的“信任與愛惜”之下，很大程度上實現了于東來所奉行的“幸福”準則。

胖東來為什么不能走出河南，甚至不能走出許昌？因為信任和彼此信任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幸福感是“極其脆弱”的。譬如說，胖東來走出當地，開到全國，一旦有一個員工不“愛惜”企業，就會造成失誤，就會引發服務不到位，就會引發連鎖反應，就會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員工的幸福感和消費者的幸福感。

要知道，相比較于其他的連鎖經營品牌，胖東來的“負面輿情承受能力要低得多”。也就是說，社會已經對胖東來形成了極大的心理預期，一旦有任何體驗不好的地方，都會讓胖東來品牌黯然失色。而在一個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市場環境之下，于東來可能完全沒有把握復制目前胖東來所呈現出來的極致化產品和極致化服務。

4、中國還有多少價值觀至上的公司？ 

2016年在阿里內部展開的中秋搶月餅活動中，四名程序員使用腳本，多刷了124盒月餅。根據內部決定，為了維護企業文化，阿里巴巴決定將該四名員工開除。

當時，外部輿論普遍認為，阿里對這四名員工的處罰太重了。而阿里官方當時給出的回應是“四名員工違背了公司的價值觀”。馬云曾不止一次表示，阿里每一次的重大決策都和錢無關，和價值觀有關。但是，阿里月餅門事件之后的2021年，阿里發生了“女員工被灌醉事件”，外界認為，阿里的價值觀正在坍塌。

筆者在和接近于東來的人士交流時，對方一再強調，于東來的格局和價值觀跟絕大部分企業家是完全不一樣的，他不是把企業規模，企業利潤放在第一位的人，他追求最大限度的利他和共創的幸福感，這可能正是這次胖東來“吃面門”事件最后處理的根本出發點，也是一系列“胖東來現象”的商業底層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