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皇粥店”突然清盤欠薪千萬,香港餐飲正在塌方?
出品/職業餐飲網
撰文/肖德睿
日前,經營33年的“海皇粥店”突然宣布全線停業,超過百名員工被拖欠工資,總額接近千萬港元,不得不通過冗長繁瑣的程序爭取補償。與此同時,創始人卻早在兩個月前悄然出售豪宅,凈賺逾1100萬港元。
這不是一個孤例,而是一座餐飲之都緩慢塌陷的切面。港人北上、游客減速、成本高筑,香港正經歷一場全城范圍的餐飲清退,即使資金雄厚的大陸連鎖品牌,想要在這片市場中真正立足,也難上加難。
海皇粥店的崛起與閃崩
海皇粥店創立于1992年,號稱香港首間連鎖粥店。品牌創立初衷來自于當時政府對街頭大排檔的清退,傳統粥攤大量消失。
創始人敏銳察覺市民對熱粥的剛性需求,便以“現代化粥店”的概念切入市場,主打傳統廣東粥品,輔以腸粉、時令小食,不斷推陳出新。
與當時多數粥店經營粗放不同,海皇強調“標準化”與“透明度”。率先引入開放式廚房,讓顧客直觀看到粥品制作過程;推行統一制服管理,甚至規定女員工需化妝上崗,以此塑造干凈、專業的品牌形象。
彼時粥品仍多限于早餐供應,海皇則以“全天候粥品”作為差異化定位,精準切入中產階層與上班族的三餐場景。
憑借規范化運營與產品穩定性,品牌迅速擴張。鼎盛時期,海皇在香港開設超過30家門店,并曾進軍新加坡及中國大陸市場。
然而2020年,情勢急轉直下。海皇粥店向員工發出“八折支薪同意書”,理由是部分門店營業額腰斬,要求員工接受打折發薪,否則將按程序離職。此時門店已縮減至18家。
進入2024年,情況持續惡化。八個月內再關5店,有門店被業主追討租金和違約金,設備曾一度安排拍賣。至2025年5月7日,僅剩7家門店運營。
接著,就是突然發出的停業公告。盡管公司聲稱員工可就欠薪、遣散費等申請索償,但過程冗長復雜。
有本地員工表示,已在該品牌工作近25年,海皇共計欠款46萬,從去年下半年開始生意變差,本地員工的工資延遲1到2個星期發放。
還有來自珠海的員工稱,他們去年5月抵達香港,事前支付中介3萬勞務費,并簽訂為期兩年的合約,由海皇提供宿舍。如今面臨欠薪與被迫搬離雙重壓力,申訴成本高昂,幾無退路。
媒體報道稱,此次停業受影響員工超過百人,金額累計近千萬港元。
諷刺的是,公司早應知悉財務惡化,卻選擇在最后一刻突然停業。而創辦人之一蔡汪浩,則在清盤宣布前兩個月,以約4800萬港元出售九肚山豪宅,賬面凈賺逾1100萬港元。
有粥品同業人士坦言,如今本地客流量已較高峰期腰斬,門店運營幾乎全靠游客與年長熟客勉力支撐。
看不到盡頭的結業潮
海皇的全面停業,并不是孤例。它只是香港餐飲行業系統性收縮中的一個注腳。從街頭小店到大型餐飲集團,一波接一波的關店潮,正在無聲席卷這座城市。
據不完全統計,僅今年,就已有13家連鎖餐廳全線停業。
有著44年歷史的“金裝燉奶佬”,將于5月29日關閉最后一家門店,徹底退場。與此同時,太興集團旗下的“稻埕飯店”、稻香集團的“稻坊”、金記集團的“麗香園冰室”、信和酒店旗下的“沙嗲軒”等也陸續關店。大型集團都撐不住,本地小店更難幸免。
為何撐不下去?
1.本地消費結構的永久改變
高鐵與港珠澳大橋帶來前所未有的通達性,疊加匯率優勢與消費價差,越來越多香港人選擇將周末、日常甚至三餐安排在深圳。北上消費不僅是趨勢,更是結構性現實。原本依靠本地中產日常支持的街邊茶餐廳、小型連鎖餐飲,正在失去最核心的“穩定現金流”。而這種消費外流,在價格倒掛、體驗差距尚未彌合的前提下,短期內難以逆轉。
2. 內地游客未完全回歸,消費力明顯下滑
餐飲商家曾寄望內地旅客回流能夠填補本地客源空缺,但現實并不樂觀。2024年訪港旅客總量約為4500萬人次,同比增長31%,但仍遠低于2019年水平。同時,旅客的消費結構也在改變——人均消費額已降至約5000港元,為2017年以來最低。香港餐飲聯業協會會長黃家和指出,內地旅客人均消費力下滑約20%。
3. 成本剛性未變,租金與人力壓力持續
更殘酷的是,營收下滑的同時,經營成本卻幾乎沒有松動。香港商業地產市場結構剛性,尤其是在核心商圈,租金多以年合約簽訂,無法靈活調整。即便空鋪率上升,租金下調幅度仍然有限。與此同時,餐飲業的固定成本占比極高,原材料、人工、物流、門店維護幾乎無一可省。盡管政府開放了“補充勞工優化計劃”,但實際操作中,并未明顯緩解企業壓力。
4、 內地品牌反向滲透,本地品牌陷入競爭困局
近兩年,已有超過40個內地餐飲品牌進入香港市場,門店總數超過百家。這些品牌普遍打法激進:以低于市場均價搶占核心商圈,同時輔以社交媒體營銷、短視頻話題策劃,迅速聚集流量和客群。而本地品牌普遍滯后,難以構建持續的差異化競爭力。更關鍵的是,許多港式老品牌正面臨“品牌老化”問題。年輕一代消費者與這些傳統門店之間缺乏情感連接,已與時代脫節。
南下品牌的高成本現實
當本地餐飲品牌持續收縮,大陸品牌卻在過去兩年逆勢南下,將香港視為新戰場、新窗口,甚至“新敘事”。自2023年起,已有超過40個內地餐飲品牌密集登陸香港,開出逾百家門店,扎堆涌入油尖旺、銅鑼灣、中環等核心商圈。
將軍澳、蘭桂坊等區域的品牌密度甚至被網友戲稱為“小深圳”。
2024年,第一波殺到香港的內地餐飲,就開始倒閉撤退了……
南下品牌原以為自己是挑戰者,現實卻是彼此困于同一個困局:市場不大,成本太高,用戶不忠,價格空間有限。熱度尚未沉淀,市場反應已然冷卻,許多品牌開始撤退、退租、停業,留下“來得快、走得快”的倉促記錄。
首先,是結構性高成本的沖擊。
香港的開店成本遠高于內地,幾乎在所有環節同步上浮:市區鋪租動輒月付20至30萬港元,普遍要求“三按一付”;一線服務員月薪達1.8萬港元以上,注冊、裝修、水電、合規成本也明顯高于內地。茶飲品牌“檸濛濛”曾直言,在香港開一家門店,投入輕松超過3000萬港元。木屋燒烤也指出,其香港門店成本約為內地的三倍。
其次,是經營模型的錯位。
許多品牌南下香港,并非出于深耕經營的意圖,而更多是為了品牌曝光、資本敘事或“港股概念”的延伸。選址優先考慮流量曝光而非成本控制;運營高度依賴社交媒體營銷與短期促銷,缺乏復購邏輯與產品護城河。開業初期確實熱鬧,但消費者打卡后快速流失,門店缺乏留客能力,單位經濟模型隨之崩塌。在一個高成本、高競爭密度的市場中,這種“KPI驅動”的運營策略迅速失效。“人民幣玩家”的資本沖動,在這里難以轉化為真正的經營韌性。
最后,是對香港市場基本面的誤判。
香港并非等待“被升級”的市場,而是一個飽和、成本剛性的成熟體系。消費者更謹慎、更理性,品牌定價一旦高于內地又無法匹配體驗,即使“港漂”也無法捧場。香港餐飲市場體量有限,每季餐飲采購總額僅約90億港元,市場這塊蛋糕就這么大,競爭自然會更加劇烈。當品牌缺乏足夠差異化,這場競爭便不再是擴張賽,而是一輪血腥的淘汰戰。
職業餐飲網小結:
香港餐飲生態正處于結構性收縮期,傳統本地品牌在舊體系中瓦解,外來品牌在錯估現實中敗退,而曾經作為“美食之都”的香港,正在被現實重新定義——它不再是機會場,而是一片風險集中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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