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說，書店是文藝青年心中美好的烏托邦，但開書店不是，它是一門難賺錢的生意。

近些年來，國內線下實體書店一直在不斷探索轉型和升級，一眾復合型網紅書店如雨后春筍般出現在全國各大商業綜合體，依靠著窗明幾凈的設計、超高的顏值，吸引來大量文藝青年前往打卡。

可是，隨著熱度的褪去以及新冠疫情的影響，不少書店正由從前的炙手可熱逐漸走向落寞退場，而作為初代網紅書店的“言幾又”便是其中一員。

5月25日，言幾又宣布，旗下杭州大悅城門店將于本月閉店。目前，大悅城門店是言幾又在杭州僅剩的一家書店，所以此次閉店也意味著其將全面退出杭州。

早在今年2月，言幾又關閉了在杭州的首店——錢江新城來福士門店，此前公司已關閉了湖濱銀泰店和金地廣場店。該門店于2017年10月開業，店內面積約3200平方米，彼時是當地體量最大的民營書店，加上各種跨界設計，一度成為了眾多網紅追捧的打卡地。

各地門店陸續關閉

據觀點新媒體了解，“言幾又”成立于2013年，創始人是但捷。

言幾又這名字讀上去頗為拗口，源于繁體字“設”的拆解，象征設計與建設，致力于打造一個涵蓋書店、咖啡廳、藝術畫廊、文創生活館、創意孵化地的“城市文化空間”。

曾經，言幾又憑借著網紅連鎖書店的模式受到資本青睞。根據企查查數據顯示，截至目前，言幾又共完成了4輪融資，融資金額2.4億元。

2014年5月，言幾又完成數百萬元天使輪融資，投資方為博偉投資、飛馬旅；2015年4月，獲得2600萬A輪融資，投資方為星瀚資本、京東科技、英誼資本；2017年11月，完成1.2億元B輪融資，投資方為盛世投資、龍柏資本、建發股份；2018年12月，言幾又完成過億元B+輪融資，投資方為頭頭是道投資基金，洪泰基金。

資本加持之下，言幾又開啟了一路擴張的模式。根據官網，全盛時期言幾又在各地開設實體店近60家，在北京、上海、成都、西安等城市，門店數均在10家左右，全國營業面積達7萬余平方米。

在2019年的宣傳文章《突破邊界的言幾又》中，但捷躊躇滿志地表示：2018年言幾又的進店客流量達2000萬人次，2019年將實現盈虧平衡，并計劃在全國新增超過100家門店，除了一線以及新一線城市之外，還要拓展16個二線城市。

然而，由于新冠疫情襲來，言幾又的擴張之路被按下暫停鍵。2020年，言幾又客流較2019年減少80%以上，門店營業額損失95%。

根據公開數據，受新冠疫情沖擊，2020年中國圖書零售市場碼洋規模首次出現負增長，同比下降了5.08%，碼洋規模為970.8億元。2020年圖書發行的實體店渠道降幅擴大，同比下降33.8%。

除了客流量的減少，前期擴張的后遺癥也為書店業績帶來了不小的拖累。據了解，言幾又的“小店”800平米左右，配備店中店的門店面積均超過1000平米，少數旗艦店甚至達3000-4000平方米以上。

與同為網紅書店的鐘書閣，門店數量僅是言幾又的三分之一；而擴張速度更快、已經開了300多家門店的西西弗卻走的是模式化路線，裝修幾乎一致，并且講究“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每家門店幾乎只有500平米大小，與商場協議按照營業額的一定比例支付租金。

相比之下，在承受相同的外部風浪打擊下，言幾又所要支出的房租、水電與人力等成本費用，要遠遠超出其他兩家網紅書店品牌。

更為重要的事，或許是因為網紅光環的慢慢淡化，雖然疫情逐漸好轉，但言幾又卻再也沒有恢復到2018年每天幾千上萬客流的盛況。這也讓背后的投資人變得小心翼翼起來，2018年12月至今未獲得過融資，書店的資金開始捉襟見肘。

自2021年起，言幾又陸續被曝出存在欠薪、不給員工交社保等問題。此外，2021年5月至10月，因為四川言幾又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北京言幾又文化服務有限公司、上海言幾又品牌管理有限公司與多家地產、裝修、設備方的供應商存在合同糾紛，因“未按執行通知書指定的期間履行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給付義務”，均被列為失信企業，其董事長兼CEO但捷作為上述企業法人被限制高消費。

在現金流吃緊的情況下，公司不得不選擇關閉門店。除了此次退出杭州，2021年11月，言幾又關閉了廣州K11的黑金旗艦店，并于2022年4月關閉了廈門最后一家門店，撤出廈門。

此外，2022年4月，言幾又還關閉了北京金融街購物中心門店。目前，言幾又在北京僅剩下2家門店還在正常營業，而此前其在北京共有8家門店。

據觀點新媒體不完全統計，2020年至今，言幾又全國已經關閉近20家門店，且關店潮還在繼續。

網紅書店熱潮消退

談及網紅書店，便不得不提全世界網紅書店的鼻祖——日本的蔦屋書店和中國臺灣的誠品書店。

據悉，上個世紀80年代，蔦屋書店的創始人增田宗昭面對日本風起云涌的百貨商店浪潮提出了“書店為什么只是賣書？書店為什么不能是美好生活方式的傳遞者？”的觀點。

根據這個理念，增田宗昭開始將傳統書店和當時最流行的CD、VCD店相結合從而深受年輕人的歡迎。這種降維打擊很快成為了蔦屋書店的殺手锏，之后蔦屋書店開始大規模的把我們現在熟悉的咖啡店、餐飲、文創融入其中，從而形成了網紅書店模式，之后誠品書店又把這個模式進一步發揚光大。

受蔦屋書店和誠品書店模式的啟發，2015年前后國內便出現了包括言幾又、西西弗、鐘書閣等在內的復合式網紅書店。

一位商業地產人士指出，過去幾年中，書店成為了商業地產的新寵。對于商業地產來說，網紅書店帶來的人流量是預期之中的紅利。“夸張點說，實體書店已經成為商業地產的標配，就好比每個好的商業地產都有一家奢華的高端影院一樣。”

據他介紹，一般網紅書店進駐商場，會享受1到3年的房租減免政策，一旦期限到了，幾乎很少有書店能做到盈利。通常情況下，規模越大、虧得越多，因為房租、水電和人力都是很大的成本。

此次言幾又閉店潮現象的背后，實際上是近些年來國內網紅實體書店發展頹勢的一個縮影。

2020年2月，單向街書店發布眾籌求救；2020年6月，方所重慶店終止營業；2020年底，誠品生活深圳店結束營業，大陸僅剩蘇州一家門店營業；2021年8月，鐘書閣靜安店閉門謝客……

據《2020-2021中國實體書店產業報告》顯示，2020年全國共有1573家書店關門，是2019年閉店數量的三倍多。

一位書店經營人士表示，本輪網紅書店關店潮的直接導火索是受疫情影響的客流量。沒有足夠客流量，也就意味著沒有現金流收入。

據了解，網紅書店的一大特點，即并非靠賣書賺錢，咖啡飲料、小吃、文創等才是真正賺錢的點。換而言之，書籍成了固定成本，需要依賴書籍周邊才能讓書店賺到錢。

以言幾又為例，從店面陳設占比來看，圖書占比50%，文創零售占比28%，咖啡飲料占比22%，但從利潤率上來看，卻是陳設占比最小的咖啡占比最高，達75%，文創次之為40%-50%，而陳設面積占比最大的圖書的利潤率僅為10%-30%，遠遠低于咖啡和文創帶來的利潤。

不過，疫情影響只是導火索的，當前網紅書店主要面對著三個實質問題：

一是較大的房租和人力成本開支；二是光有打卡流量卻沒有盈利模式的困境；三是資本開始撤退讓網紅書店難以為繼。

分析人士續稱：“無論是運營成本高，還是說只有流量沒有利潤，這些網紅書店都不太關心，因為有海量的資本愿意投資。但是隨著風險投資的退潮，當前網紅書店也失去了自己最賴以為生的資本支持，自然也就面對著巨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