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IT老友記 

撰文/韓志鵬

“閑魚一定不會收取交易傭金！”2018年，閑魚創始人諶偉業如是說。

六年后，交易傭金的這把“鐮刀”，揮向閑魚商家。

閑魚宣布，自9月1日起，平臺面向全體賣家收取0.6%的基礎軟件服務費（單筆最高60元），一個月內產生的成交訂單數量大于10件且累計成交金額大于10000元的賣家，超出后的每一筆訂單實際成交額的1%收取軟件服務費。

閑魚表示，收費是為了確保相關服務的持續提供并不斷優化服務質量和產品功能，后續還將加大投入以提升平臺的各項服務、回饋賣家的支持。

毋庸置疑，收取傭金意味著閑魚盈利“武器庫”又增添了新的“彈藥”，這也是阿里集團大調整后，各個子業務承擔自負盈虧壓力的直觀體現。

2023年11月，閑魚與1688、釘釘、夸克一同成為阿里的戰略級創新業務，集團表示將以3-5年為周期持續投入戰略級創新業務；12月，閑魚又提級成為淘天集團一級業務。

戰略地位提升背后是更大的盈利與增長壓力。有電商人士認為，當蔡崇信、吳泳銘帶領的阿里重新聚焦電商核心業務，閑魚是其中的關鍵一環；推出軟件服務費也是迎合阿里集團的期望。

肩負使命重大，在集團的宏觀戰略下，閑魚開始變得更像淘寶，但這會是最優解嗎？

從二手到社區

除了說過“閑魚一定不收交易傭金”之外，諶偉業還說過，在國內，二手算不上一個行業。

相比于新品銷售，二手商品具有高度非標化的屬性。新品的商品質量、流通與售后環節均有品牌商或平臺方背書，消費者的購買行為帶有高度確定性；但二手商品由于對商品瑕疵、成色等的鑒定周期長，缺乏統一標準，無形中增加了信任成本和溝通成本。

以手機品類為例，盡管平臺對屏幕、配件及性能等提出諸多鑒定細節，但消費者對“九成新”“九五成新”的理解還是各有偏差，更何況賣家也有可能虛報瑕疵情況。

“平臺搭建規則、買賣雙方合規交易”，看似簡單的C2C二手電商模式，由于以上問題的存在，往往會引發諸多合規化問題。

自2019年以來，閑魚曾多次陷入“涉黃風波”。今年以來，閑魚更是陸續被曝出部分二手空調交易、二手自行車交易中暗藏色情服務，這大幅增加了平臺的監管成本，也損害了平臺信譽度。

“涉黃風波”背后的合規化難題，是二手交易模式開放性、非標化的必然結果。

另外，與海外市場相比，由于國內強大的消費品制造能力，新品與二手商品之間的價差并不懸殊，消費者對二手商品的需求不夠強烈，交易往往集中于少數相對高凈值的產品，如3C、奢侈品。這意味著純粹的C2C二手行業，規模極為有限。

重重難題下，二手電商紛紛開啟轉型之路。

2018年起，轉轉開始轉型垂類二手交易，深耕3C品類；同時在2020年和2023年，相繼合并二手手機平臺“找靚機”、投資時尚類二手平臺紅布林。

萬物新生旗下愛回收在2019年與京東旗下二手平臺拍拍合并，雙方開啟深度合作，愛回收從京東獲取流量，并且得到京東的平臺質檢背書，全面轉型C2B2C模式。

在個人與個人的二手交易模式中增加平臺方，打開新的流量入口并提高交易確定性，這是大部分二手電商的轉型方向，但閑魚選擇另一條道路：社區化。

早年間，閑魚就推出了基于興趣主題的社區版塊“魚塘”。在“魚塘”里，用戶相互交流并交易閑置二手物品；同時，閑魚發現，平臺上基于興趣的每一筆交易訂單，用戶間大約會產生40句對話。

大量強社區屬性的交易行為涌現，更加堅定閑魚發力興趣社區的方向。

2022年，閑魚便定下“社區+交易”雙輪驅動的戰略；今年8月底，閑魚首頁改版，在其頂部設置“二次元”“玩機”“玩車”等多個興趣頻道。

注重社區化也讓閑魚的用戶粘性和交易額不斷提升。2023年，閑魚日均交易額突破10億元，每天有超過400萬件閑置物品在閑魚上發布，當年全年有3000萬95后新用戶涌入閑魚。

閑魚“逛社區”的屬性被不斷強化，并且吸引大量年輕用戶，它也成為淘系電商內獨特的存在，因為淘天一直缺乏“逛”屬性，這也符合阿里多年來的戰投策略：給生態、要流量。

更加個人化的社區屬性，讓閑魚在二手電商行業獨辟蹊徑，但當盈利成為“達摩克利斯之劍”、大量職業化二手賣家涌入后，閑魚也開始“變味兒”。

變得更像淘寶

社區做得好，但閑魚同樣有“焦慮癥”。

對內，閑魚總裁丁健雖然表示“短期內阿里并不指望閑魚貢獻利潤，今年目標依然是增長”，但行動和數據說明一切。

今年二季度財報顯示，阿里集團凈營收同比增長4%，但整個淘天集團營收同比下滑1%、Non-GAAP凈利潤同比下滑9%。在馬云喊出“回歸淘寶”后，淘系電商的增長壓力不可謂不大。

對外，競爭對手正在二手行業快速進擊。

據萬物新生集團財報顯示，該公司2024年一季度Non-GAAP經營利潤達8022萬元，這已經是愛回收連續第七個季度實現運營盈利。同時，當閑魚今年才開出第一家線下店之際，萬物新生的自營門店已達711間。

短視頻平臺也在加速入局二手電商。2021年5月，快手宣布投資萬物新生；2022年3月，抖音商城內正式上線“二手好物”頻道。

如今，在抖音、快手上，各類二手門店均通過短視頻作品提供門店地址、商品價格信息和聯系方式，并且通過直播引流實現二手商品交易，品類包括手機、電腦、奢侈品等。

巨頭的入局，也證明國內的二手電商市場仍然有巨大潛力。

艾瑞咨詢的數據顯示，2016年中國閑置高端消費品零售行業市場規模為162億元，而在2020年后受益于直播電商的崛起，市場規模增長至510億元。預計到2025年，這一市場規模將達到2080億元。

不僅有新模式的加持，Z世代興趣消費的增長也帶動二手電商的新發展，比如二次元市場，由于主力消費者多為經濟能力較弱的學生群體，二手交易是他/她們購買二次元商品的主要形式。

數據顯示，目前閑魚上活躍著1400多萬二次元用戶，其中約有7500名涵蓋模玩、Cosplay、國風等細分領域的二次元認證玩家。

閑魚感受到競爭壓力，也發現了機遇，C2C的二手交易終歸有市場天花板的限制，而為了更好滿足新興的二手交易需求，引入更多職業賣家是必然趨勢。作者體驗后發現，在閑魚上搜索“嬰兒車”，推薦的商品中有不少都標注著官方直發、旗艦店正品，還有導流到淘寶下單的商品流入口。

一個不爭的事實是，相比于個人賣家，B端商家的商品、售后更有保障，也更有實力為平臺付費，花廣告費買量、買坑位，交易傭金等皆是如此。丁健還曾在采訪中表示，閑魚會探索流量變現的方式，加速廣告產品能力的建設。

但更多商業化產品的平臺生態，顯然會讓個人賣家感到不快。

部分個人賣家向媒體表示，閑魚的收費增加了交易成本，但平臺并非提及相應的新增服務，“假設我出一個50元包郵的兒童推車，還要分給平臺0.3元，總覺得不值。”

新的問題出現了，個人賣家是閑魚維持興趣社區屬性的重要支點，他/她們愿意與個人買家保持活躍的互動頻率，但閑魚要變得更像“小紅書”，盈利目標的優先級就得向后靠。

職業賣家后涌入后，閑魚的廣告、交易傭金等商業化生態得到完善，平臺開拓出從小B端賺錢的路徑，這創造出更大的盈利可能性，但社區屬性會不可避免地受影響，閑魚也變得更像“淘寶”。

再造“二手淘寶”，這并不是閑魚當年出發時的戰略定位。

2014年初創閑魚時，諶偉業曾暢想，閑魚就像金庸筆下的“風陵渡口”，那是郭襄與楊過初見的地方，而諶偉業希望用戶來到閑魚就像來到“風陵渡口”，可以敞開心扉，沒有拘束，自由自在地交易貨品。

今天，在二手電商競爭更為內卷、集團盈利要求的壓力更大時，閑魚還想做好“風陵渡口”，那么平衡社區化與商業化、繼續改良合規化監管才是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