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聯商專欄

撰文/和二

編輯/薇薇

很少有企業家對另外一個知名企業家點名表達不滿并要求對方道歉的。鐘睒睒的這次發言，絕大部分主流媒體都站在了支持他的一面。吳曉波頻道用了“杭鐵頭”來形容他，“較真，硬氣，不服輸，討厭虛頭巴腦，常常直言不諱，不怕得罪人。”

筆者認為，鐘睒睒的這次發言，其價值不僅僅在于“較真、硬氣、不服輸、不怕得罪人”這么簡單。從三月份開始，鐘睒睒和農夫山泉遭遇莫名其妙的網暴，這其中折射出許多了社會客觀問題，應該引起重視并反思。

而鐘睒睒指名道姓批評直播帶貨、批評拼多多的低價模式，鐘睒睒的這些觀點有沒有道理？從直播帶貨到資訊、短視頻平臺的內容監管、線上無底線的低價引流，這些情況已經存在了多年，讓大家習以為常的“既成事實”，是否已經暴露出諸多的問題？繼續發展下去是否會引發更多一系列深層次的問題，是否需要改變？同樣更值得思考。

希望這次鐘睒睒的發言成為一個引子，各方都認真思考一些社會問題和商業問題。

01

關于其子的美國國籍問題

網絡上很多人指責鐘睒睒的原因之一是其子鐘墅子為美國國籍。據此，甚至就有人深文周納地指出，未來的農夫山泉是美國的企業，“不買美國的水”云云。

據公開信息，1988年在杭州出生的鐘墅子，自2017年起便擔任農夫山泉的非執行董事，并在三年后晉升為農夫山泉大股東養生堂的品牌中心總經理，同時還是農夫山泉審計委員會的重要成員。2023年11月，他更是被委以重任，成為新設立的杭州大區負責人。 

在此次發言中，鐘睒睒再次回應了關于兒子為美國國籍的傳言。他說：“我的兒子現在36歲了，他應該有自己的選擇權，我作為父親，我沒有給他什么，他仍然是一個職工，手上一分股權也沒有。我在上次中央電視臺說過，農夫山泉永遠是中國企業。在中國，這個企業的所有權只能是中國人，我不知道我說得夠不夠清楚。”

鐘睒睒這樣的發言，可謂擲地有聲。對于網絡上那些因為是美國國籍就要一棍子打死的觀點和論調，筆者認為，這是典型的“民粹主義”。一個美國國籍的人，不代表就是中國的敵人。更何況，現在農夫山泉還是百分百的中國企業。如果一個中國人加入美國國籍就要被網暴被抵制，按照這樣的邏輯，所有美國的東西是不是都要抵制，肯德基、麥當勞是不是就不能吃了？

02

張一鳴是否需要道歉？

對鐘睒睒和農夫山泉的網暴陣地，可能主要來自于今日頭條和抖音平臺。對此，鐘睒睒火力全開，直指字節跳動創始人張一鳴。 

鐘睒睒要求張一鳴停止在互聯網上實施“野蠻人”的叢林法則。鐘睒睒情緒激動地表示“以強欺弱，霸凌弱小。不是你個人的行為，是對人類技術文明的褻瀆”，“我請求今日頭條和抖音，不要以所謂的避風港原則，對這些行為進行搪塞。請立即刪除對我的傷害與污蔑，刪除言論，圖片，停止對一個中國公民的侵害。停止！停止！”

所謂的避風港原則是指在著作權侵權案件中，網絡服務提供者(如ISP)在接到權利人通知后，有義務刪除侵權內容，否則將承擔侵權責任。如果侵權內容不在ISP的服務器上存儲，且ISP不知道哪些內容應該刪除，則不承擔侵權責任。

鐘睒睒提出的“避風港原則”是對其中規定的原則提出質疑，亦即，因為“侵權內容不在ISP(抖音及頭條)的服務器上存儲，且ISP不知道哪些內容應該刪除，所以就不承擔侵權責任。”這樣的邏輯是不對的。

鐘睒睒的這個觀點有沒有道理？筆者認為，這是正當的訴求！因為平臺上那些侵犯鐘睒睒個人名譽以及污蔑農夫山泉產品的內容，數量龐大，即使農夫山泉公司無法一一要求平臺方刪除，平臺方也應該積極、充分履行監督和管理的義務，對不實的侮辱性內容予以刪除，并且給予造謠者嚴懲。 

鐘睒睒強調，互聯網的強者在約束他人的同時，也必須約束自己。他警告說，如果破壞了這種準則，隨意使用平臺權利，傳播謠言，將會給社會帶來更大的傷害。“謠言的傳播者與制造者同罪”是一項法律意義上的文明。鐘睒睒稱：“任何一項在盈利平臺上發布的謠言，平臺都應該承擔法律責任，這就像我一個制造企業，生產假貨和銷售假貨一樣同罪”。

鐘睒睒還說到：“有人利用了算法，算法不是老百姓想出來的，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想出來的，社會的惡是有知識的人產生的，不是底層老百姓，底層老百姓仍然是受害者。那些天天在罵鐘睒睒的人，他不是一個利益所得者，他是一個受害者，他跟鐘睒睒是一樣的。他因為不了解情況，他有仇恨，他以為資本家賺了他的錢。”

在鐘睒睒的理解中，他所謂的“算法”，就是平臺對信息選擇和推送的規則。他認為是算法在作惡。“一定要有一個反面角色，沒有反面角色，平臺不能那么長時間持續在一個地方得到流量，這種平臺就是最惡的平臺。”

平臺到底有沒有把“網暴鐘睒睒”的內容作為吸引流量的重點進行推送引流不得而知，但是，鐘睒睒所稱“底層老百姓也是受害者”，直指背后算法操縱者，是有道理的。因為絕大部分普通人往往會跟隨大眾的輿論和情緒，這就是所謂的“廣場效應”，而算法——也就是推送的規則，才是制造輿論導向的大風和旗手。

鐘睒睒喊話張一鳴道歉之后，有網友留言稱鐘睒睒這邏輯不成立，甚至提出，那你為什么不讓馮·諾依曼(計算機發明者)道歉？持有這樣的觀點，是沒有理解鐘睒睒所希望的道歉，其實是指作為平臺創始人應該對其上內容履行監管和管理的職責，而并不是指責其創造發明了平臺。

筆者認為，當下，自媒體和短視頻平臺上充斥著大量的內容，這些內容表面上可能只是“娛樂性”的，但實際上，其內在傳遞了某種價值觀，而這種價值觀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很多年輕人的觀點甚至行為。比如說，有的視頻拍攝夫妻之間的斗嘴，表現男方的窩囊和受欺負，實則傳遞了對婚姻的恐懼，讓更多人認為婚姻是枷鎖；再比如有的短視頻拍攝男女相親去飯店吃飯，點一桌昂貴的菜肴而最后男方乘機溜之大吉，潛在地宣傳了男女之間的對立，對女性拜金的放大化和污名化等等，諸如此類的視頻舉不勝舉。

在這些視頻呵呵一樂的背后，它們會給觀看者留下哪些潛移默化的心理認知？男女對立、婚姻恐懼、獨身萬歲、只想躺平、生活壓力、工作焦慮等等這些負面認知被自媒體和短視頻深刻地渲染傳播出去，作為平臺，作為算法的制定者難道不應該負責？不應該考慮引導創作更多正確的價值觀，傳遞公序良俗的內容嗎？

03

低價和直播帶貨不值得推崇嗎？

對于直播帶貨和拼多多的低價，鐘睒睒也給予了批評。

“互聯網平臺讓價格體系下來，尤其是拼多多這樣的價格體系，對中國品牌、對中國的產業是一種巨大傷害”。“(直播帶貨)那些企業都是平面型的，我們這種企業是垂直型的，我有根，那些人沒有根”。“我永遠不會去做直播帶貨，我也看不起那些直播帶貨的企業家，你應該可以做更有價值的東西。”

首先，對于直播帶貨，筆者始終認為，這是一個工具，事實上，工具是中性的，工具的好壞取決于使用工具的人，以及工具使用者的出發點和動機。如今來看，直播帶貨確實更好地展示了產品，更有效地鏈接了商家和消費者，對用戶來說也確實在直播間買到了更便宜的商品。

但是，另外的問題是，直播帶貨為了流量和交易量，無底線壓低產品價格，而且在很大程度上鼓吹了“過度消費”——在一個有限的時間段以及場景之下，以極端的夸張話術、促銷方式營造”沖動式消費的氛圍”，直播帶貨的出發點和手段，在某種程度上產生了誘導化、極端化。另一方面，直播帶貨不止一次被爆出有的主播，甚至是超級大主播帶貨的商品存在“夸大宣傳”等問題，而這一切，都是直播帶貨極強的“功利性目的”所導致的。

有文章認為，鐘睒睒批評企業家直播帶貨，是站到了俞敏洪的對立面。筆者認為這有些過度曲解。俞敏洪開創了東方甄選這樣的線上直播帶貨平臺，事實上他本人并沒有“轉型以直播為自己的職業”。鐘睒睒不贊成企業家直播帶貨，更多是警醒而不是批評，到目前為止，筆者認為國內還沒有哪個企業家專職轉型去做直播。

至于低價問題，一個健康的商業世界中，在良性的商業生態下，低價必然產生“偽劣和假貨”，這是常識性的基本邏輯。沒有合適的利潤，如何保證產品品質和必不可少的服務?一味低價之下最后必然導致“劣幣驅逐良幣”。

筆者認為，低價符合大量普通消費者的訴求，而且隨著消費趨于謹慎，確實有大量的消費者在線上追求“更便宜”的商品。但是，低價和便宜要有底線，要在維持基本品質以及“不山寨、不弄虛作假”的前提之下降低價格，如果以低價吸引眼球和流量，罔顧品質，甚至弄虛作假，坑害消費者正當的應有利益，這樣無底線的低價就是罪魁禍首。

鳳凰財經的文章說，這次鐘睒睒的言論，更像一個社會學者而不是企業家，對很多社會問題進行評價和解讀，言論坦然直接，有商業層面的思考，也有很多針砭時弊的論斷。誠然是也，但愿鐘睒睒此次的言論帶來更多理性的啟發，也希望無論平臺還是大眾，更多地倡導正面和積極的價值觀，傳播健康的情緒價值，希望商業世界更加和諧，企業家們有更多的韌性和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