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無冕財經

作者/海棠葉

比瘋狂618先來的，是淘系網紅店的跑路。

5月14日凌晨，號稱國內頭部女裝網店之一的“少女凱拉”消失在淘寶平臺，怎么也搜索不到。此前一天，該店所在辦公地點已關門，倉庫空空如也。

以此為源頭，一場地震發生在廣州沙河服裝批發市場。

據多位受害供貨商透露，“少女凱拉”老板失聯潛逃，卷走了大約4000萬元的貨款，涉及沙河檔口300多家供貨商。

事發實屬突然。這是一家擁有553萬粉絲的五星金冠店鋪，再過幾個月就是六周年慶了，5月12日尚在直播賣貨。

“我們沒有卷錢跑路！”5月17日，“少女凱拉”老板回應，聲稱只是經營模式出了問題，失聯是因為電話被打爆而迫不得已回避，“會重新啟動少女凱拉。”

但沒有人敢輕易相信，“都是賒賬出貨，直接私人轉的賬，沒有簽合同，錢真的能回來嗎？”

“賺不到消費者的錢，只坑供應鏈。”一位供貨商說道，一天不還錢，天天是白干，低價的女裝生意經不起折騰。

01

店鋪保證金已被扣完

“少女凱拉”跑路，不少消費者表示不解與震驚，“一個500多萬粉絲的五金冠商家，運營得好好的，沒有跑路的理由。”

震驚的還有自家員工。

網上流傳的一則視頻顯示，女主播正在為少女凱拉帶貨直播，前一秒還在推廣產品，后一秒警察叔叔推門而入。

“和你們一樣，都很懵圈。”一位少女凱拉的主播表示，她在直播時，有人在評論區刷屏老板“跑路”了還以為是同行惡搞，直到警察出現才知道這回事。

對此，淘寶官方也很快給出了回復：“少女凱拉”因為經營不善導致閉店，所有訂單已經由平臺監管。

所有的倒閉跑路都是經營不善，但怎么看，“少女凱拉”和經營不善都沾不上邊。

店鋪頁面顯示，未注銷前，店鋪粉絲553萬，一年回頭客100萬，月銷量90萬件，半年超過90萬好評。

▲少女凱拉未關閉前的淘寶店截圖。圖片顯示，該店鋪在“性感風女裝店鋪榜”中位列TOP3。

要知道，不是每一家淘寶店都能成為五星金冠店鋪。

按照一位業內人士的說法，5個金冠需要1000萬個好評才能獲得，這也就意味著它起碼要完成幾千萬單才能有這個成績。

另據供應商的說法，“少女凱拉”的流水和訂單量很大，屬行業頭部店鋪，廣州沙河服裝批發市場內很多老板都給該店鋪供應過貨物。

“快申請退款。”消息傳開后，部分消費者發起了退款。有粉絲認為不用擔心，“你的錢沒確認收貨前，都會在網購平臺存著，可以退款，不用怕被卷走。”

但有一些消費者沒有那么幸運，申請退款后顯示店家的保證金已被扣完，余額不足。

平臺客服回復，“因賣家賬戶余額不足，暫無法給您退款。為最大化保障您的權益，平臺已向賣家發起催繳，催繳期90天，受賣家經營意愿、資金情況等影響，催繳結果存在不確定性，有進展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恐慌來襲。對此，5月15日晚，淘寶服飾官方賬號發文回應，“對已下單未發貨的訂單：消費者可發起“僅退款”，平臺全額賠付；對已發貨未確認收貨的訂單：消費者可以選擇“僅退款”，也可以選擇確認收貨；對已確認收貨的訂單：消費者如遇到問題，也可發起退款，售后服務將由平臺兜底保障。”

02

有計劃的卷款跑路？

慘的是供貨商。

在供貨商們看來，這是一場有計劃的惡意詐騙貨款跑路事件。

工商信息顯示，“少女凱拉”商標的所有者為廣州增益電子商務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是李杰州，成立于2022年9月，但已于今年3月4日注銷。

此外，該公司三名股東李杰州、李杰豪（李杰州的哥哥）、李杰英（李杰州的妹妹）共同持股的另一家公司——廣州市云巔電子商務有限公司也已于去年1月注銷。

“那么大的倉庫，能一夜搬空，只能是早有預謀的。”一位被拖欠了10萬貨款的供貨商說到，5月13日他發現“少女凱拉”在陸續下架商品鏈接，但沒想到只是過了一夜，店鋪沒了，倉庫也空了。

一點點蛛絲馬跡藏于日常。據供貨商反映，跑路之前，“少女凱拉”的結款速度就已經很慢，正常一般為一月一結，但該店3-4個月才一結，目前已拖欠了數萬元貨款。

“扣除鋪租、人工、水電等成本雜費，本身女裝生意賺得就不多，這貨款一卷相當于上半年白干了。”和他一樣彷徨的還有300多位供貨商，相繼來到“少女凱拉”辦公地點、倉庫門前，卻又只能焦急等待。

如今，“少女凱拉”倉庫里卷閘門緊鎖，貼著一張告示，“該公司事件大源街道已介入處理，請事主移步到大源街和樂路12號（大源街綜治信訪維穩中心）登記入群。”

▲少女凱拉倉庫卷簾門上貼的告示，圖片源自網絡

一位商家曬出了自己給警方的報案材料——本人2019年5月12日起與李杰州合作，供其店鋪（少女凱拉）以及外貿OBM賬號售賣， 2024年3月、4月、5月的貨款未轉。5月13日得知其已攜款潛逃，人去樓空，目前失聯。

其名下的廣州增益電子商務有限公司于2024年3月4日注銷。本人有理由懷疑對方是蓄意謀劃，騙取貨款，惡意潛逃。

“李家人不會跑也跑不動，我們更加沒有卷款跑路。少女凱拉這個號，經營到今時今日，是我們的心血！”5月17日，李杰州卻是在維權群內否認了這一說法。

李杰州表示只是經營模式出了問題，前幾年連續高速增長帶來盲目自信，選擇激進發展導致如今資金流緊張。

“但我們一直都在堅持，單單這兩年就向銀行和親朋好友借幾百萬投入公司，維持大家的回款……六年心血，半生努力，拼盡所有誰想傾家蕩產，身敗名裂？”李杰州寫到，“最不想公司倒的人是李家人。”

據悉，5月16日下午5點，大源街召開了少女凱拉供應商代表協調會。據一位到會的供應商透露，三名股東中，李杰州已被放出來籌錢，另外兩人暫時被拘留30天。

在現場，李杰州提的處理方案是先還兩成，其他分期還，但沒有供應商同意。

“供應商組團請律師，也怕很難把錢追回來。”在一些電商江湖“老炮”看來，這屬于民事經濟糾紛，不算詐騙，一般的流程是供應商去法院起訴，面對漫長的起訴流程，供應商可能沒有精力耗下去。就算成功把對方告成“老賴”，“少女凱拉”只有50萬元注冊資本金，也無力償還約4000萬元的欠款。

03

虧本賣貨背后的套路

事后，有網友提了一個問題：4000萬就值得跑路了嗎，少女凱拉這個體量，又是頭部商家，這么大的流量和名氣，好好做的話一年4000萬沒問題啊。

“我們公司屬于電商手機殼里的小蝦米，老板都能掙起碼2000萬一年，更何況少女凱拉這種暴利行業的頭部商家。”他很是不解。

事實上，女裝公認的暴利但也是最難做的行業。尤其是這兩年服裝行業不景氣，隨著行業瘋狂廝殺低價、退換貨門檻極大降低，低客單價的女裝類目變成高危生意，生存艱難。

據藍鯨新聞援引供應商宋先生的說法，“現在服裝批發行業很難做。電商退貨率暴漲，特別是女裝，加上運費險，那些店鋪很難賺到錢。既然賺不到消費者的錢那只能來賺供應商的錢，打個比方，跑路的這些人就是通過賒賬模式，拿進貨10塊的東西賣8塊，還5塊，最后卷3塊錢跑路。”

“少女凱拉”便是這個套路。

30元進貨29.9元賣出，通過虧本經營的方式走量吸粉，一步一步做到百萬粉絲、五星金冠的體量，但質量上不去，消費者退貨率高，造成大量庫存積壓，利潤率低的同時店鋪現金流緊張，短時間內無法將庫存變現，因此出現崩盤，遭殃的是供貨商的利益。

“服裝批發這個行業，沒有一個商家沒有被跑路過，太正常了。”據首席人物觀，來自晉南的服裝批發商李源表示，“基本上只有欠賬的生意能做大，不欠賬做不大，或者說，不能欠賬的檔口肯定做不大，而且是生意越不好，越給客戶賒，客戶越大，越要壓賬期。”

類似的商業模式在房地產行業也常見：先賣房子，等房子賣出去了才能給工程承建商結款。

供貨商自身沒有流量，為了拿單，或心甘情愿或被迫賒賬給貨，但長此以往，行業里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不賒賬就沒有生意，賒賬則意味著要承擔資金斷裂的風險，而風險在更高的退貨率、更多的庫存積壓和更緊張的現金流面前越發搖搖欲墜，直至店鋪崩盤后被拖進漩渦里難脫身。

現實來看，確實如此。

▲被少女凱拉拖欠的部分貨款，圖片源自網絡

前年，服裝行業也發生過類似的暴雷事件：淘寶平臺加起來有2000萬粉絲的五星金冠店鋪 “試衣間SYJ”和“超會購supermall”老板跑路，卷走高達7000萬元的貨款。

略有不同的是，傳言中，這兩家夫妻經營的淘寶店是由于老板賭博而陷進的泥淖。相同的是，最終都是苦命的供貨商為此買單。

“這種店鋪真的把價格卷死了，跑路是大概率的，還有好幾家跟他一樣風格的估計也快了。”焦慮往外蔓延，如今的沙河服裝批發市場內，不少供貨商已經停了欠款商家貨物，要求盡量采取現結的模式。

還有另外一波人不知道何去何從，只能先維權，努力在群里連發“還我血汗錢”。

“這年頭生意本來就難，被跑更是雪上加霜。”一名在沙河開設了近10年檔口的網友在社交媒體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