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退意的社區餐廳店主:沒等到盈利 等來了罰單
想象中的藍海,卻在實踐中成了困局。
一面是獨居、孤寡、高齡、失能等老年人,對于高質量、多元化餐食需求的逐步提升;一面是養老驛站及社區餐企等助餐供給方,還在艱難摸索:定價合理、多元營養的的老年餐標準是什么?相對單一的老年餐來源,如何應對老年人慢性病下的多維需求?附加在 “最后一公里”配送上的隱形門檻與成本,何時能夠降低?
按照社區老年餐廳店主肖瑞(化名)的說法,他之所以選擇開一家社區餐廳,是因為看中了政府明確“鼓勵、引導餐飲企業拓展養老助餐配餐服務功能,采用多種形式發展老年餐桌”,他覺得這一政策風向對于像自己這樣的獨立餐飲門店,或許是一個好的發展出路。
肖瑞原本心里盤算著,只要挺過疫情的沖擊,社區餐廳的生意就能迎來轉機。然而沒想到,在疫情持續、監管趨嚴以及老年餐團餐 “配送難”的現實考驗下,門店的生意一直未見明顯起色,不但已經出現虧損,更要命的是罰單還開始落下。
常態化的疫情防控與監管
肖瑞的這家社區老年餐廳開在京西某老小區旁。2021年初,他在綜合考量了地段、客群、租金等因素后,迅速將店面開了起來。肖瑞稱,首先給門店生意帶來沖擊的,是2021年內持續的疫情。
“客流量的大小,直接影響收入。出于防疫安全的需要,在疫情形勢緊張的時候,門店關停了一陣。期間就餐人數減少,我們原本就不太多的進賬收入更是縮減。” 肖瑞表示,盡管在8月24日,北京市內包括朝陽、海淀、昌平、房山四個區的21個封控小區已全部解封,但在疫情防疫常態化的背景之下,門店的生意仍然不好做。
按照肖瑞的表述,起初是因為看好老年餐市場,他才決定開一家社區餐廳。但當店真正開起來,他發現,現實情況與自己開始的預期存在一定差距。
“財力有限、生活儉樸的老年消費群體,對于老年餐的價格很敏感。餐廳內提供的老年餐定價不能太高,即使蔬菜和肉食的價格上漲明顯,我們也不好調整餐食定價;一旦上調,老年人就會有意見,不來吃的人就更多了。”肖瑞直言,想讓老年人買單、又給出好評,并非一件易事。
“我在店鋪租金以及前期改造門店等方面的投入都不少,眼下物價和人力成本又比較高,現階段光靠賣低價、低利潤的老年餐,如果客流達不到理想的水平,社區老年餐廳其實是很難掙錢的。”肖瑞表示,為了能夠讓社區餐廳實現可持續運營,門店除了制作出售老年餐,也同時生產一些面對年輕消費者的餐品來增加流水。
而除了疫情沖擊帶來的客流減少,讓肖瑞感到壓力的還有趨嚴的監管。
今年9月,為了強化養老服務領域食品安全管理,民政部、市場監管總局聯合印發《關于強化養老服務領域食品安全管理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首次將社區老年餐桌、老年食堂等納入監管范圍,要求其應當依法取得食品生產經營許可,依照法律法規和食品安全標準從事食品經營行為,保證食品安全。
“我從開業到現在干了半年多,從開業當天就被罰,比如制餐規范、垃圾分類等等。現在已經被罰了10多萬。”肖瑞坦言,不同于政策扶持下的養老驛站助餐,他這種自發的老年餐廳并沒有補貼,這也就意味著自己門店的運營完全是自負盈虧,開業這大半年算下來,掙的錢都快趕不上罰的多。
“送不出去”的團餐
在自負盈虧這一現實的經營壓力之下,肖瑞也并非沒有積極尋求過出路,比如:嘗試走“定制老年餐”,以及向周邊開不了餐的小驛站提供團餐。
“之前也和一些社區有過溝通,看社區是否能夠提供一個可以放置餐食的穩定場所。每日到了供餐時間,我們定時定點兒送餐到這個地方,然后有配餐需要的合作驛站再派人過來統一取餐。這樣一來,相比需要單單派送入戶的送餐模式,我們作為餐食提供方的配送成本其實是可以把控的,等于就是已有門店的一個延伸。” 肖瑞向記者說出了自己“理想中的送餐方案”。
但對于這個“理想中的送餐方案”,肖瑞無奈表示,被一些現實難題“絆”住了。一方面,有些社區確實不好協調出閑置空間用于放置餐食;另一方面,就是自己的門店尚不能突破團餐配送的限制。
“餐飲商家只要在社區開店,就會被當成餐飲門店來監管。一般情況下,餐廳如果只做堂食,食藥監只需要檢查餐飲環境及制餐規范;一旦商家對外送餐,普通外送和團餐的監管要求是不一樣的,團餐的監管就會更多、更嚴格。” 肖瑞介紹稱,團餐配送需要餐飲商家具備“集體用餐配送單位”的資格,這對門店食品加工經營場所、設備設施、配送車輛乃至配送人員的健康水平,都有相應要求。
另有一名從事餐飲行業多年的業內人士,向北京商報記者證實了肖瑞的上述說法。該業內人士表示,如果涉及到集體配餐,集體用餐配送單位就應配備封閉式專用運輸工具,配送過程中宜進行實時定位和監控配送過程溫度;同時,還要按照規定留存所配送食品的樣品,分裝、貯存、運輸食品的溫度和時間應當符合食品安全要求,并在食品包裝明顯位置注明配送單位、制作時間、保質期,必要時注明保存條件和食用方法。
“目前團餐的路想走卻不敢走,因為我的門店沒有集體用餐配送資格,一旦私自將團餐送出了餐廳,就會涉及到操作違規,面臨的就是嚴格的處罰。”肖瑞說道。
“抽身而退”的考量
疫情影響客流及收入、集體用餐配送又受限,對比心中美好的憧憬和眼下落空的盈利預期,肖瑞這個曾經對社區老年餐“心懷壯志”的店主,似乎已開始心生退意。
“都說做老年餐不掙錢,我本來已經做好了短期不盈利的心理建設,想著前期靠薄利多銷,在社區老人間打出知名度,后期爭取接更多的社區配餐就可以算得過賬。但是目前團餐配送的門檻把我擋住了,堂食之外的市場如何開拓,我有點迷茫。”要不要抽身而退?肖瑞自言,打算重新梳理一下門店的發展思路,在門店剩余不多的租期內,盡快敲定一個答案。
“社區老年餐廳若想活下去且活得好,餐飲商家必然要苦心經營、努力增強門店的自我造血能力。在這部分社區餐廳發展的前期,也少不了來自政府有關部門在政策及資金等方面的多重扶持。”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陸杰華指出,通過政府搭臺,引入餐飲企業,社區老年人的“吃飯難”問題可以得到很好的解決。但老年助餐市場的培育與發展,絕不僅僅是前期“引進來”多少的問題,更要考慮“引進來”之后的“可持續”發展問題。
在陸杰華看來,如何解決像肖瑞這樣的社區餐廳服務商的發展困惑,不僅考驗著餐飲商家的運營功力,也考驗著政府的施政和決策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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