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虛榮”的飛盤,新入局者“圖個熱鬧”
來源/燃次元
作者/張琳
編輯/曹楊
繼滑雪、露營、摩托車之后,飛盤逐漸成為新的潮流運動,備受年輕人青睞。
“玩飛盤很出片。”90后女生Amy是今年3月份開始接觸飛盤的。循著社交平臺上俊男靚女關于飛盤活動的分享,Amy很快加到了飛盤活動微信群,“群里每天都會發布活動時間,只需要根據自己的時間安排報名參加就可以。”
在Amy看來,比起沖浪和滑雪,飛盤基本上沒什么技術門檻,只要參加一次活動,基本玩法都能輕松駕馭,“而且這項運動對體力的要求不是特別高,也沒有肢體上的沖撞,接盤、傳盤、跑位都相對輕松,相對來說對女生比較友好。”
盤齡一年的90后男生Evan則表示,“飛盤精神”是他愛上這項運動的重要原因。“WFDF世界飛盤總會”將飛盤精神濃縮為“SOTG”圖標,即:Communicate Respectfully(尊重地溝通)、Know the Rules(熟知規則)、Avoid Body Contact(避免身體接觸)和Enjoy Playing(享受比賽)。
Evan介紹,飛盤賽事是沒有裁判的,爭議和交流都由在場的14個參賽者解決,賽事觀察員輔助,每位參賽者都有機會去直接表達自己的感受,這樣的情景在工作和生活中并不常見,“而且當你表現出色的時候,大家都會為你歡呼鼓掌,這個過程太滿足了。”
事實上,起源于美國高校的飛盤運動,早在20世紀80年代就已經傳入中國。90年代末期,飛盤第一次作為競技運動出現在上海的部分校園。而彼時,即使有人參與但也并沒有“激起水花”。
一直到近兩年,飛盤才突然破圈被國內年輕人追捧。
小紅書數據顯示,去年9月開始,小紅書飛盤內容搜索量與發布量出現較大增長。今年第一季度(1-3月),小紅書上飛盤相關的搜索量同比增長17倍。整個今年4月比2021年4月同比增長約30倍,5月同比增速擴大至62倍。
在小紅書上搜索“飛盤”,相關筆記已超19萬篇,內容涵蓋飛盤社群、俱樂部、飛盤穿搭、比賽規則和經驗分享等。在抖音,“飛盤”相關話題的播放量已超3.4億次。2021年底,抖音和小紅書在各自推出的自制綜藝中也紛紛提到飛盤。
圖/小紅書飛盤相關筆記、抖音飛盤話題頁(左、右)
來源/燃財經截圖
懶熊體育副總裁岳坤朋告訴燃財經,最近三年,是比較特殊的時期,受疫情影響,人們居家時間變長,大眾對戶外運動的需求飛速增長,進一步促進了以露營、飛盤、腰旗橄欖球、漿板等小眾運動的發展。
《2022年輕人新潮運動報告》(以下簡稱“《報告》”)顯示,飛盤超越滑板和騎行等運動成為最受年輕人喜愛的新潮運動,有六成青年渴望在飛盤場上交友。岳坤朋認為,飛盤自身就存在強社交屬性,而年輕人對于運動的絕對獨特性和出片需求的增加,也成為飛盤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然而,隨著飛盤的持續出圈,一些湊熱鬧、賺快錢的企業或不規范的現象也相繼出現。如,缺乏相關經驗的飛盤教練培訓、制造商對產品的要求松懈、產品品質把控不嚴格等。
岳坤朋表示,對于現階段飛盤行業的從業者來說,其上下游產業鏈已經相對比較成熟了,從業者要做的就是在規范中尋求更順暢的商業化。
艾媒咨詢CEO張毅同樣表示,飛盤運動目前雖熱度較高,但產業拉動價值過小,距離發展成為產業型、全民型運動的道路還很長。
“只有提高這項運動的觀賞性和競技性,實現賽事化和職業化,才能持續推進這項運動持續發展。”
01
過去:玩家不足千人
早期創業者艱難破局
有16年“盤齡”的聰一,是中國最早接觸極限飛盤運動的玩家之一,也是飛盤圈內的“網紅玩家”之一。
2006年,在讀大學的聰一受到在美國留學回國朋友的影響,第一次接觸飛盤,并很快愛上了這項運動,“當時國內沒有飛盤品牌和廠商,電商也不發達,國內的玩家想買飛盤需要托人從海外‘人肉’帶回來。”
為了于人于己玩飛盤都可以更方便,聰一和幾位盤友成立了國內首個專業極限飛盤品牌X-COM,利用工作之余,兼職制造飛盤,并開始在國內普及和推廣飛盤運動。
“飛盤看似簡單,但作為競技體育用品,實則有著較為嚴格的質量標準。其中包括非常多專業選手的測試與主觀評價,加上配方的獨一性形成的不同的手感。同時還要得到官方權威認證與背書,才算一塊合格的專業極限飛盤。”聰一表示,當時國內飛盤的制造商多為玩具廠商做的玩具飛盤,并沒有一家專業的極限飛盤制造公司。
聰一首先做的便是規范飛盤產品。在得到合伙人親友的工廠支持后,聰一的艾克飛盤有了可以自主研發和打磨產品的生產線。
“說沒想過放棄是不可能的。”回憶起創業初期的經歷,聰一直言,當時國內的飛盤運動市場基本是一片空白,“彼時,國內只有北上廣深和昆明等極少數的城市有人在玩飛盤,全國玩家加在一起也不足1000人。”盡管從一開始就已經做好了從零開始做市場教育的準備,但當時他以為只需要三四年,可結果一干就是十六年。
有了產品,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推廣。聰一像“地推”一樣,在背包和行李箱里裝滿了飛盤,跑了全國幾十家批發市場和體育用品商店,但卻屢屢遭到拒絕,“我那時候經常打比賽,包里除了必要的換洗衣物外全裝上飛盤,打完比賽我就直奔當地的批發市場和體育用品商店。但因為飛盤太過小眾,大部分商家都不愿意冒險。”
在聰一為了推廣飛盤四處碰壁時,距離他1349公里外的寧波,正在讀大四的徐穎峰在外籍教師的帶動下接觸并愛上了飛盤運動,即將畢業的他決定將飛盤作為自己的事業,和同學一起創立了翼鯤飛盤。
但很快,徐穎峰的創業熱情就被澆上了一盆冷水。除缺資金缺人才外,當時國內還缺少市場和行業認知。徐穎峰不得不“雙管齊下”,在開拓海外市場的同時,培育國內市場。
然而,想要在國外市場分一杯羹并非易事。據了解,翼鯤飛盤花了7年時間才通過了所有國際飛盤協會的認證。目前,翼鯤飛盤也實現了遠銷全球60多個國家的、70%的業務在海外市場的業績。
艾克設立了研發中心,更專注于產品的研發及制造。兩年后,艾克飛盤通過WFDF和USAU冠軍級別比賽用盤的國際最高級雙重認證,開始在海外銷售。
在海外市場站穩腳跟的同時,聰一和徐穎峰沒有停下開拓國內市場的腳步。聰一對燃財經表示,體育產業和實體加工業均需要相當長周期才能看到轉化,也因此成為投資機構較少關心的領域。
“飛盤運動若沒有人口基礎,一切都是空談。所以我們選擇了‘普及和推廣’這條難走的路。”于是,在培育和深耕飛盤產業的同時,艾克還建立了國內首家飛盤網站“飛盤教室”,為國內飛盤愛好者提供了線上聚集、交流的平臺。
2014年,艾克又與北京體育大學聯合開展了全國學校教師飛盤運動培訓班,將飛盤運動正式帶入全國各地的高校,發起了CUUA中國大學生極限飛盤聯盟,推動CUUA連續舉辦了四屆全國大學生極限飛盤聯賽。兩年后,考慮在培訓和賽事業務細分賽道的重要性,艾克成立深圳樂奧體育,探索校園飛盤與教員培訓模式。截至2021年底,其已經累計培養了全國各地近千名飛盤教練。
與此同時,徐穎峰與創始團隊也在2019年成立了杭州飛盤文化,承擔著在全國推廣飛盤運動的工作。
02
?????????????????現在:投資人上門,入局者增多???????
在聰一看來,極限飛盤在國內長期處于孵化和培養專業玩家的階段,是一門相當小眾的運動,直到2021年這一現狀才有所改變。
聰一分析表示,“與十幾年前全國玩家不足千人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現在僅僅我們俱樂部的飛盤社群,就有10來個,每個群的成員都接近500人。全市范圍內,較為正規的飛盤俱樂部,也有10來個,且幾乎每個俱樂部都超過5個以上的500人社群。”
如聰一所說,全國飛盤運動推廣委員會數據統計,2021年我國參與飛盤運動的玩家大約有50萬人。岳坤朋坦言,保守估計,2022年的飛盤人口將突破百萬人。
玩家人口的驟增引起了資本的關注。聰一對燃財經表示,從2021年下半年開始,陸陸續續有多家資本找上門來。隨后,融資計劃也被提上了日程。同樣作為飛盤早期入局者的徐穎峰也感受到了這種變化,“從去年開始,我們差不多接觸了十余家投資機構。”
投資機構之外,找到翼鯤聯名的消費品牌也逐漸增多。“之前也會有品牌和飛盤聯名,但大多都是運動類品牌。2021年上半年開始,越來越多的跨界消費品牌開始找到我們,展開聯名和社群合作。”
公開資料顯示,從2021年開始,Neighborhood、Supreme和香奈兒等諸多品牌先后與飛盤聯名。其中香奈兒推出的一款碳纖維飛盤,價格高達11000美元。與此同時,Oatly和三頓半等新消費品牌,也紛紛推出品牌聯名飛盤。
當然,賽道的火熱給從業者帶來的不只是品牌的曝光,還有營收的增長。
徐穎峰透露,2020年,翼鯤飛盤全年營收2000萬元。2021年,營收已超5000萬元,實現了超200%的增長。聰一也對燃財經表示,2021年艾克飛盤的營收已進入千萬元級別,但利潤只有兩三百萬元。對于利潤有限且尚處于小眾階段的飛盤而言,這樣的營收已經比之前有了大幅的提升。“創業初期別說掙錢了,每年都要虧上二三十萬元。”
圖/參與飛盤社群活動的年輕人
來源/“廈門沙茶面”飛盤社群供圖
除了聰一和徐穎峰這樣的早期入局者外,出圈的飛盤也吸引了很多新玩家。
柯柯是從去年5月開始接觸飛盤運動的,只玩了一次就愛上這項運動的他,在幾位同為飛盤愛好者的朋友的支持下,憑借著10多年旅游行業從業經驗,迅速成立了“廈門沙茶面”飛盤社群。
隨后,推廣飛盤運動便成了柯柯事業的新機遇。短短5個月的時間,“廈門沙茶面”飛盤社群的人數就已經超過了1500人,飛盤活動也從每周1場增至7場。
“上手快、強社交、花錢少。”在柯柯看來,以上三點是飛盤突然火起來的主要原因,“足球、籃球等很多集體性運動都是單性別的,且有一定的運動門檻,但飛盤不同,男女生可以同場競技,比單性別運動更具社交性。”
但相較于已經實現營收翻倍的老玩家,柯柯的社群在現階段或還只是“圖個熱鬧”,“目前‘沙茶面’一場常規飛盤活動的收費標準是58元/人,每場活動20-24人參加,收費扣除場地費、教練費,盈余就只有一兩百元,完全不足以覆蓋器材損耗、運營和人工成本。”
柯柯直言,很多和“沙茶面”一樣的社群,通常不只有飛盤這一項業務,也并不指望舉辦飛盤活動賺錢。做社群一方面為了推廣飛盤這項運動,另一方面利用飛盤出圈的流量吸引人群,再進一步向其他運動等現有相關業務轉化。
柯柯補充表示,不排除經營得好的社群會吸引到品牌的關注,這也是社群盈利的一種方式,“目前,品牌與飛盤社群或俱樂部的合作以線下活動為主,合作的目的主要為品牌曝光、場景營銷以及社群建設。”
03
未來:飛盤需去掉“偽繁榮”
從業者的推廣、玩家的增多,以及飛盤自帶的“網紅”標簽,不僅讓飛盤這項運動得到了更廣泛的傳播,也讓市場規模進一步擴大。
《2022-2026年飛盤行業深度市場調研及投資策略建議報告》顯示,2021年,中國飛盤產業市場規模已超過8500萬元,且在運動人群不斷增加及運動參與度加深的帶動下,中國飛盤市場呈現加速發展態勢。
徐穎峰對燃財經表示,目前飛盤運動的消費者畫像,主要聚焦在高校到35周歲年齡段之間。“這群人大多聚集在一線城市,極具個性化與潮流化,且自我表達的需求更旺盛。另外,體育社交也是他們愿意體驗飛盤這的原因之一。”
但相較于吸引新玩家入局,如何將這些玩家留下來才是關鍵。
燃財經了解到,除了在飛盤器材的研發設計、生產與銷售上下功夫外,早期從業者還將業務延伸到諸如飛盤場地的設計和運作、運營賽事IP、制定飛盤運動的標準化、建立認證體系,以及專業培訓和國際交流等方面。不止于此,還開展了賽事贊助、頂級運動員俱樂部贊助、線上線下聯名跨圈合作等。
不過,盡管飛盤在社交平臺正快速流行開來,但多位業內人士均表示,當下飛盤產業只是看上去熱鬧,但更多還是“偽繁榮”。
“玩家人數不上千萬,甚至很難稱之為產業。”聰一表示,飛盤的門檻低除了體現在技術上,還體現在裝備上。不同于一套滑雪裝備幾千到上萬元的花費,一個幾十元的飛盤就能滿足一個入門玩家或體驗式玩家的需求。
“但體驗式消費者并不是真正的用戶,真正的玩家還是想往更高階的方向去發展。如,參加訓練、打比賽等。”聰一分析道,只有先讓更多人知道這一運動,隨后才有更多可能性。這就要求從業者不只在產品端,更要在賽事和培訓等全產業鏈共同發力,飛盤行業才能形成規模化發展。
岳坤朋同樣表示,當前飛盤處于屬于野蠻生長的初級階段。但隨著飛盤人口的增多,場地不足、教練不足、科普不足等痛點也會隨之而來。
如岳坤朋所說,場地資源匱乏已成為限制飛盤運動發展的因素之一。聰一坦言,國內的體育產業從業者大部分都在做器材和服務,場地方面非常稀缺。而飛盤活動又大都在足球場地上進行,那接下來場地必然會是一個比較難解決的問題。
除此之外,專業人才的匱乏也限制了飛盤行業的發展。徐穎峰表示,飛盤運動的小眾屬性,使熟悉和了解規則的人數非常有限。包括專業賽事運營、學術研究者、創業者、專職教練以及資深玩家在內全職推動項目發展的人員較少,這已成為限制運動發展的重要因素。
然而,雖然現階段制約行業發展的因素較多,但官方的扶持或許會讓飛盤迎來新機遇。
今年4月,教育部印發《義務教育體育與健康課程標準(2022年版)》,公布了新修訂的義務教育課程方案和體育與健康等16個課程標準,極限飛盤作為新興體育項目被正式列入義務教育階段課程。
三個月后,國家體育總局社會體育指導中心印發了關于舉辦中國飛盤聯賽有關事宜的通知,擬于2022年下半年舉辦首屆中國飛盤聯賽。
此外,即將在成都舉辦的2025年世界運動會中,飛盤成為比賽項目之一。同時,還有權威組織在積極推進飛盤進入2028年的奧運會項目。
岳坤朋對燃財經表示,飛盤運動被列入義務教育階段課程,雖然無法預判這項小眾運動最后能形成多大規模,但如果有經驗豐富的隊伍來組建聯賽、有品牌愿意加大投入力度深耕,再加上官方的認可,其很快能夠在所屬領域產生一定的影響力。
岳坤朋同時指出,國內飛盤民間賽事大概是1999年始于上海,2018-2019年成為競技飛盤的高峰時期。官方認可的賽事相當于給飛盤行業和從業者吃了一顆“定心丸”,會大大促進群眾對于飛盤運動的喜愛,品牌也會在戰略層面有所傾斜。
聰一對燃財經表示,從長遠看,隨著受眾面地不斷擴大,其必將帶動飛盤相關產業的發展、成熟。
“相信在眾多‘飛盤人’的努力下,這項運動一定會走向正規化和聯賽化。”
參考資料:
《出圈之后,極限飛盤會是一門好生意嗎?》,來源:胖鯨頭條;
《飛盤不只是玩具,也是門小而美的生意》,來源:懶熊體育;
《年營收近6000萬,年增長率保持150%-200%,翼鯤飛盤如何推動小眾運動進入大眾視野?》,來源:紅碗社。
*文中Amy、Evan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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