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踏的護城河里,全都是“富二代”
出品/觀潮新消費
作者/辛夷
對安踏集團的大老板丁世忠來說,最近一個季度都是好消息。
先是安踏收購的日本戶外品牌迪桑特(中國)上半年營收超30億,后是集團旗下韓籍品牌可隆(KOLON SPORT)前三季度收入增幅高達50%,成為集團增速最快的品牌。
迪桑特、可隆,加上之前已經成功運作的FILA,安踏似乎已經破解了“爆改海外品牌”的密碼。如此看來,丁世忠在10年前就喊出的“不做中國的耐克,要做世界的安踏”,已經近在咫尺。
不過,讓所有的收購品牌在中國變得更成功,這就是“世界的安踏”最終的樣子嗎?
01
迪桑特、可隆和“丁二代”
剛從“安踏系”里冒頭的迪桑特和可隆其實有諸多共性。
·兩者都是成立超過半個世紀的海外品牌,主打中高端、垂類運動領域;其中,迪桑特主攻滑雪、高爾夫、鐵人三項;而可隆聚焦露營、徒步。
·兩者此前在中國均有20年左右的經營歷程,但市場規模小且品牌影響力不足;
·兩者同在2016-2017年被安踏集團收入麾下,更巧合的是,它們的品牌掌舵者都是“丁二代”。
可隆的董事長兼CEO丁思榕,是丁世忠的哥哥、安踏執行董事副總裁丁世家的兒子,1992年出生,個人履歷很“二代”:從小受家族熏陶,是典型的戶外發燒友。不僅精通籃球、乒乓球、登山、徒步、跑步,還酷愛收藏,據說光運動鞋就收集了幾百雙。
丁思榕還是典型的留洋精英。早早出國讀書,因為喜歡廣告而考入英國考文垂大學主修廣告營銷。畢業后先在一家英國運動熱店積累工作經驗,后來又回歸家族企業安踏。
據說這家英國公司同時也是友商耐克的供應商,丁思榕的離開或多或少也是“礙于身份”。
迪桑特的董事長丁少翔是丁世忠的兒子,1995年生人。和堂哥丁思榕相比,丁少翔算是叛逆版的二代:因為覺得課程太無聊,丁少翔在英國念了一年大學就決然退學,氣得丁世忠三四個月沒和他說話。丁少翔的理由也很直白——實踐出真知,還有“就想賺錢”。
而通向理想最高效的路徑,無外乎進入自家企業。2015年,丁少翔正式回國。
了解每個核心業務環節是合格主理人的必修課,二代們也不能免俗。丁思榕經歷了安踏導購、商品企劃的歷練,在安踏與韓國品牌可隆成立合資公司的2017年正式進入該品牌。
而嫡出的“少主”丁少翔,初中時就在安踏有過每天12小時的實習經歷,車間、店鋪、倉庫摸個遍。2016年,丁少翔先后在日本和國內進修商業零售,而安踏也剛好在這一年收購了日本品牌迪桑特。
到2017年初,學成歸來的丁少翔順勢接手了迪桑特,和丁思榕進入可隆是同一年。
對于多品牌的集團型企業來說,評估現代化管理能力的最好方式,就是看其如何協調各品牌條線之間的關系。
一些公司喜歡搞品牌“內斗”,你死我活的競爭機制美其名曰“賽馬”。然而這很可能導致嚴重的資源浪費,還會瓦解組織凝聚力。一些公司則走向另一個極端:“一言堂”的集權化管理,后果是品牌喪失自主性,變得沒有活力甚至誤入歧途。
安踏選了第三條路,讓每個品牌都能按照主理人的意志構思,但集團會在產業支撐和品牌調性層面托底把關。因此,今天迪桑特和可隆的發展現狀基本代表了“丁二代”們的經營能力,甚至也多少映射了個人性格。
02
“激進派”和“保守黨”
丁少翔執掌的迪桑特是動作更大的那個。
2017年-2024年上半年報告期內,迪桑特門店數從64家擴充到197家。而根據上年度目標展望,截止今年年底,迪桑特門店數有望達到220-230家。
丁少翔此前在采訪中透露,他本人曾親自帶大家分頭求人,幾乎每天都去纏商場的負責人,請求商場給個開店的機會。一天至少跑三個城市,經常是在上海吃的早餐,在南京吃的中餐,在濟南吃的晚餐。
被拒絕是常有的事。畢竟相對當時風頭正盛的耐克阿迪,迪桑特只是一張鮮有知名度,也給不出太多業績背書的生面孔。為了開店,全靠臉皮厚。
“我們與上海一個全國連鎖的知名老百貨公司談了兩年了,專賣店還沒開成,我們還在努力,沒有放棄,因為這個商場在上海太有地位了。”丁少翔稱。
說這番話時大概在2019年,而如今迪桑特已在上海落地21家店,其中包括與奢牌并肩的港匯恒隆店,布滿藝術裝置的新天地城市概念店,面積超700平方米的正大廣場旗艦店。
同時間起步,同樣定位小眾的可隆,整體進度保守了一些,一如丁思榕給人的印象。
截止今年中報,可隆中國門店數160家,而在2019年,這個數字曾一度達到峰值的185家。震蕩從2020年開始,當年可隆的門店數驟降到157家,次年再次落至152家。
疫情直接導致了可隆的業務調整,關停38家門店也成為品牌重塑的信號——2020年,可隆決定建立全直營的零售團隊,由此換來了當年結束時品牌的扭虧為盈。
丁少翔在談到迪桑特規模預期的時候曾說,迪桑特作為在安踏集團里面的一個品牌,使命跟愿景不是說要做到多大的規模,而是做到多大才能保持現在的調性。從擴張節奏來看,這樣的論斷似乎更適合可隆。
當然,作為面向中高端小眾運動領域的品牌,迪桑特和可隆目前為止在營銷上都還相對克制。
比如產品都以功能性為優先級,聯名方面優選資深藝術家和高奢品牌;對外露出常見于高端賽事和品牌概念店型,主品牌代言人更傾向資深藝人而非流量偶像;渠道上注重打造私域會員,通過做重服務提升品牌體感。可隆還以自建的“路”營實驗室為載體,彰顯環保理念。
價格是另一種格調標榜。迪桑特在小紅書上出圈的長羽絨服,筆記1萬+,熱門款售價3690元;可隆熱銷的沖鋒衣和羽絨服同樣有著筆記過萬的熱度,前者均價超過2000元,后者則在3000-7000元。
2024年雙十一,迪桑特天貓店的折扣大致在7.5折,可隆還死咬著8折不放,這與品牌兩年前購物節的折扣力度相當。與之相對應的,安踏和李寧已經掛出了“折上再6折”的字樣。
03
好方法和好時機
從被收購以來7年多時間,雖然中途免不了回撤整頓,但總體來說,兩個品牌的發展穩中有進。
財報顯示,安踏“其他品牌”板塊(主要由迪桑特和可隆構成)的營收從2018年的12.82億元,上升到2023年的69.47億元,業績增長超5.4倍;凈利潤則從6年前的近1.6億虧損,到去年錄得盈利19億元。
到今年上半年,其他品牌的營收和凈利潤已經分別達到46.02億元和13.8億元,同比增長率均在40%左右。
即便抓住中間的虧損不放,兩個品牌所在板塊的累計虧損也不超過2.2億元,且到2020年就已經扭虧為盈。
丁世忠曾專門為新品牌的突出成績發了表揚信,其中必定蘊含對丁思榕和丁少翔的認可和勉勵。但不容否認的是,安踏與收購品牌多年磨合出的方法論同樣功不可沒。
迪桑特和可隆有個好老師:FILA。
FILA原籍意大利,在2009年被安踏收購,對價6億港元。交易完成時,安踏正值2008年北京奧運的狂熱尾聲、2011年前后大規模庫存危機的前夕。不過丁世忠領銜的核心團隊并沒有因為這條微妙的發展縫隙,就放棄一個重要的戰略方向——他們需要一個國際、高端、有美譽度的運動品牌,和定位大眾市場的安踏主品牌形成互補。
安踏相信,雖然當時FILA在中國只有50家門店,拖著幾千萬虧損,但它是個好品牌。事實也的確證明了這一點。
在和FILA相處的十余年里,安踏通過不斷測試單店模型,讓FILA的試驗田里結出了名為DTC模式的碩果。此后,安踏不僅將這套方法論復制給了迪桑特、可隆,還賦能給始祖鳥領銜的亞瑪芬品牌矩陣,甚至主品牌安踏的全盤轉型當中。
現任安踏聯席CEO的賴世賢就曾感嘆,“安踏品牌有1萬家門店,為什么我們有底氣做DTC轉型?如果沒有FILA在前面打底,哪有可能啊?風險就太大了。”
從財務角度來看,大規模直營的支撐力在于超高定價和極低的運營成本。
·定價源于定位。
“高端”是FILA被收購之初就定好的故事線,“時尚運動”的定位是安踏為其親手勾勒的名場面。與之相配合的是有腔調的門店和毫不手軟的流量營銷,如此導向了FILA常年維持在70%左右的超高毛利率(耐克約為40%)。
客單價上到千元,依然不能熄滅消費者掏錢的熱情,這就是品牌的意義,也是FILA給一直安于薄利多銷的安踏上的關鍵一課。
·極低的運營成本來自集團中臺的搭建。
安踏在財報里列舉了“多品牌管理服務支持”和“多品牌資源協同共用”兩套品牌支持系統,包含戰略、財務、人力、IT、創新資源、數字化、供應鏈、物流等全產業板塊;伴隨品牌向海外擴張,安踏又加入了“全球化運營與資源布局能力”,具體涉及生產、零售、創新三大核心環節。
簡而言之,今天各品牌線能以最小成本快速實現產品設計、生產、寄送,店鋪開業、運維、品牌營銷,財務核算、報關審批等,主要倚賴集團在產業底層的賦能。
基于此,今天迪桑特有意識的將品牌產線移到國內、實現80%自產,可隆一系列的品牌營銷手段,以及兩個品牌有條不紊的門店布局,都脫不開當時安踏為支持FILA打下的基礎。
更何況兩個新銳品牌還趕上了戶外行業的好時候。
2021-2022年,中國戶外人群規模從1.3億左右飆升到超過4億。小紅書上露營、徒步、登山、水上運動的觀看增長量一度高達300%。中國戶外運動相關企業的數量隨之水漲船高,僅淘寶平臺的戶外品牌就實現了翻倍增長,同樣翻倍的還有帳篷、沖鋒衣、登山鞋們的銷量。
在戶外這趟高速電梯上,迪桑特和可隆無疑是適格的乘客,它們的身邊還站著始祖鳥、lululemon、駱駝、蕉下,以及無數名不見經傳的領域白牌。至于那些沒有及時向戶外轉型的傳統快時尚,只能不幸的沉浸在錯過“電梯”的迷惘當中。
到理性消費主義盛行時,中高端運動品牌再次用業績秀了一把不屈不撓的品牌力。不得不說品牌是一門需要靈感和巧思的學問,迪桑特和可隆再次抓住了重點。
它們知道,“心價比”遠比“性價比”聽起來性感,前者代表了瑟縮著的人們對體面生活的不屈就,而這正是迪桑特和可隆一直以來對著用戶反復耳語的內容。“相比于無腦買一堆平價產品,花更多的錢買一件好的運動服,反而是一種節省。”
專業、體驗、滿足、認同,這幾個詞就這樣在雙十一轉化成了實在的交易額,往后很長一段時間,也會成為消費者腦際揮之不去的回聲。
04
這,就是世界安踏?
2021年,安踏在財報里首次將集團戰略定為“單聚焦、多品牌、全球化”,而在這之前,后三個字還是“全渠道”。此時距離安踏超越耐克還有一年時間,但丁世忠顯然已經不再把國內排名放在眼里。
這一年,安踏主品牌營收240.12億元,FILA營收218.22億元,其他品牌營收近35億元,各項核心業務指標全線上升,而這還是疫情干擾下的水平。
況且當時“全渠道”的框架已經完成了。
歷經改革,DTC模式伴隨著經銷商的逐漸離場被全線推廣,同時,公司線上化比率不斷攀升;“柔性”不止表現在生產的靈活度上,還意味著每個渠道都可以擁有獨特的產品和定價體系,因為“中臺”已經搭起來了。
安踏中臺;來源:安踏財報
“不做中國的耐克,要做世界的安踏”或許是時候了。
安踏品牌矩陣;來源:安踏財報
FILA當然是張好牌。它是安踏第一個盤活的海外品牌,是安踏“收一個成一個”的基礎和密鑰。它還是單聚焦、多品牌、全渠道、國際化四個戰略關鍵詞的集大成者,今天近2000店的FILA還在往兒童線(FILA KIDS)、潮牌線(FILA FUSION)伸展裂變,永不止步。
強勢增長的迪桑特和可隆也被寄予眾望。縱然當前兩個品牌的營收占比還不足14%,但也有了外拓的苗頭。2024年中報顯示,迪桑特已在馬來西亞落地海外首店,后續將把東南亞作為新據點。
但總有一些難以翻越的藩籬。
無論是FILA、迪桑特還是可隆,安踏都只收購了品牌在中國區的業務,它們外資品牌的基因和身份,一時難以在精神文化層面成為中國品牌的代表。
實操更是問題,目前新品牌的核心技術仍有一部分在海外,這顯然不是中國品牌全球化的理想狀態。
且至少在運動領域,讓高端品牌真正具備規模化的世界影響力并不容易。想要暢行全球,依然需要“大眾定位”這本厚重的通關文牒。
從這個角度來說,“世界安踏”指的不是集團層面的安踏,而是多年來被性價比淹沒的主品牌安踏。
過去安踏主品牌的主帥大都是銷售出身,不太熟悉用品牌的方式賣產品。言下之意,如果想辦法賣給經銷商是核心策略,就意味著就算成本還能繼續壓縮,溢價也鮮有提升空間。
而營銷背景、曾成功帶出始祖鳥,現任安踏品牌CEO的徐陽有破題的自信。
2023年,安踏財報的顯著位置罕有的出現了一張國際面孔,2016年美國職業籃球聯賽總冠軍、8次入選全明星陣容的球星凱里·歐文,他是安踏用來打開美國市場的第一把鑰匙。
現在明星聯名款的銷量故事已經講出來了,未來市場想聽到更多科技的故事、產品的故事、品牌的故事,那也就是世界安踏的故事。
徐陽曾說,自己并不知道世界為什么需要中國貢獻一個安踏。
但中國,或許真的需要一個“世界的安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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