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攢錢買的香奈兒,還是輸給了“江浙滬富家女的Zara”?
來源/Vista氫商業
撰文/大稚
突然之間,MiuMiu成了新的收入水平度量衡:“穿香奈兒/Gucci/LV的不一定有錢,但穿MiuMiu的一定是真有錢。”
這話倒是新鮮,畢竟MiuMiu沒那么大名氣,沒那么強的辨識度,如果不是跟香奈兒們并排放在一起,可能不少人連這牌子是賣什么的都不知道。
為啥穿上就成了“真有錢”,這“真有錢”是怎么看出來的?
01
“但凡自己攢錢買的,都沒有內味兒”
前陣子小紅書算法密集地給我推送“穿MiuMiu是真有錢”,每次配圖還都是偷拍年輕女性的視角,她們腳上都穿著一雙機車靴。
對這雙機車靴眼熟之后,我發現大數據的海洋里,處處是它的身影,相對應的文案無不與“大學生”“虛榮”“有錢”聯系在一起。
我潛心鉆研一番,終于明白這千篇一律的文案都是在帶貨,賣的就是那雙機車靴。
靴子本尊當然就是MiuMiu的,售價21300元,從夏天發售起就老斷貨,據說當時品牌VIP想買都得排隊。
本新媒體從業者不禁拍案叫絕,原來鞋子、女大學生、有錢各個要素一環扣一環,既利用了MiuMiu是“富家女衣柜”的刻板印象,又強化了“穿上就是千金”的美好愿景。
但是奢侈品這么多,憑什么MiuMiu就跟富家女綁定了,憑什么一雙看不出品牌的靴子變成了虛榮心標的物?
因為MiuMiu貴,而且被公認貴得沒什么道理,既不是一個logo就足以在各種局撐起面子的“頂奢”,也沒有買漲不買跌的“收藏款”,甚至配不配叫奢侈品都還是個爭議。有人說“這么貴當然奢,奢得還不輕”,就有人說“一出專柜就不值錢的副線,富家小公主的ZARA罷了”。
簡而言之,MiuMiu的互聯網形象是,買來純屬消費,主要圖情緒價值,不是有望回本的投資。
花大價錢買香奈兒,可能是在理財,花差不了太多的價錢買MiuMiu,那應該是被捧在手心里長大而不知柴米貴的小公主,可見于以下場景:“我那些上國際中學的朋友,十幾歲就在互送MiuMiu了。”
這么一捋下來,“富家女衣柜”這個定位實在承托了多重隱喻,不僅得有錢,得年輕,還得花錢不計較,純買個當下的開心。
這也是人家的品牌定位。1993年,Prada掌門人Miuccia Prada用自己的小名創辦了新品牌MiuMiu,主打年輕跳脫、俏皮大膽。Miuccia曾自述,給MiuMiu做設計的時候,只選取最自發自覺的一閃而過的靈感,“要是一個點子琢磨了三遍,那就是不行。”
攢錢買Miu,你需要三思“到底值不值”,而Miu的精髓,卻恰是不要思考。
買的就是隨心所欲,穿的就是理直氣壯,端莊持重能保值是他們大人的事,古靈精怪求開心才是千金的天性使然:“不保值嗎?哦,也不是很需要它保值。”
凡爾賽已悄無聲息完成進階。
穿戴一眼看得出品牌的奢侈品,那能表示“我有錢”,穿戴MiuMiu,那是“我有錢而且不需要讓任何人知道”。MiuMiu現在就是這種人設的最新最強生成器——穿上秒變從小對錢脫敏的富家千金。
怎么體現對錢脫敏,那還就得是花錢花得【任性】。
前面提到的那雙平替滿天飛的長筒靴,從夏天就開始火,我還在疑惑穿上不悶腳嗎,兩萬塊的靴子已經因為“反季節”成為爆款。
時尚單品不見得會因為有很多優點而火,但火了之后肯定能被解讀出很多優點,就比如這雙靴子。機車靴酷、颯、重,要跟輕薄的長裙短褲搭起來,雖然不合常理,但未嘗不是一種“剛柔并濟”的極致混搭啊,這“出逃叛逆千金腳踩全球”的感覺一下就出來了,雖然可能只是在咖啡店露營椅上擺擺pose,縱享絲滑人生。
在Miu式反叛哲學里,還有更深奧的“人字拖長靴”。
也是斷貨王
人字拖我熟,皮靴我也有,人字拖皮靴著實給我干沉默了。上面的機車皮靴你要是不想趕那個“反季節”的時髦,放到秋冬穿也合適,但是這雙鞋放到啥時候才能是合適的?
我只能告訴自己,我行我素富家女,穿的就是任性、獨特、不走尋常路。
同理還有去年曝光率高到現象級的“竄稀套裝”,明星網紅們但凡是不想被時尚界除名,都穿上了這半截毛衣配低腰短裙,以胃為分界線劃出冰火兩重天。穿MiuMiu的白富美不需要適應環境,環境自會開好空調保持恒溫來適應你。
大概白富美需要從上到下由內而外的精致,于是MiuMiu近年來還特別執著于褲頭子。不要小看這品類繁多的內褲,燈芯絨的將近八千,還有鑲了鉆的,賣四萬二百塊。
有人說“等我病了再買”,有人說“黃色的像拉上面了”,也有人表示了理解,“MiuMiu出的啊,那也合理”——“富家小姐姐可以穿去海灘,也不用下水,就拍拍照,blingbling多好看。”
當然,MiuMiu不是只有常人無法理解的怪東西,精致不出錯的學院甜妹裝還是招牌,芭蕾鞋、hobo包之類都是正統少女風單品。
天貓旗艦店商品頁看起來就十分乖巧
主推的品牌大使也都是可甜美可矜貴的年輕藝人,在深入貫徹落實“白富美”這個核心不動搖的前提下,再加入一些——往好聽了說是古靈精怪,往難聽了說是怪——的獨特元素。
比如把“天選芭比”張元英打扮得活像上馬術課時摔進了泥地;把可甜可清冷的趙今麥打扮成偷穿媽媽衣服的體制內小孩;把氣質拔群的超模打扮成深夜買醉結果潑臟了褲子的名媛,但沒關系內褲也是鑲鉆的。
“MiuMiu,荒miu的miu”
有一層“瘋少女”的濾鏡,就比單純的“少女風”有意思多了。
02
“就多我一個大小姐
能怎么樣”
“穿MiuMiu的人才是真有錢”倒不是空穴來風的調侃,這個據說把12歲女生都納入目標客戶的奢侈品,這兩年出盡風頭,在社交平臺風生水起,在賣貨層面連續三年實現突破性增長。
據Prada集團財報,截至2022年12月31日的上一財年,MiuMiu的官網訪問量和全球搜索量同比增長了43%和37%,兩項數據首次反超集團頂梁柱Prada;截至3月31日的2023年第一季度,MiuMiu再次壓過Prada一頭,成為集團最主要的增長引擎,零售銷售額同比大漲41.9%至1.29億歐元,涵蓋中國的亞太地區尤其漲勢喜人。
《金融時報》報道稱,一直被視為“Prada家小妹妹”的MiuMiu,在押注配飾和中國市場后,風頭蓋過了Prada。
“怪奇少女”這個越來越清晰的風格,讓MiuMiu吸到了很多年輕女粉,有媒體統計過MiuMiu大秀的線上觀眾年齡分布,20-24歲的女性是主力,其次是25-29歲的。
而且“粉絲粘性”特別高。新加坡AI大數據技術公司Quilt.Al,深度分析了全球50個奢侈品牌的社交平臺互動率,得出結論,MiuMiu是與消費者聯系最緊密的奢侈品牌,艷壓迪奧、阿瑪尼,超越香奈兒、紀梵希。
“翻紅”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芭蕾風”的強勢流行讓MiuMiu的芭蕾鞋成為大爆款,比如Y2K辣妹風回潮助推“露臍裝+低腰褲”病毒式傳播。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是擁抱流量、制造話題。
1996年,MiuMiu的首個系列首次亮相紐約時裝周,請來了當時炙手可熱的時尚偶像 Kate Moss 登臺走秀,彼時社交平臺尚未橫行,MiuMiu就找到了提高品牌影響力最立竿見影的方法。
此后數年,MiuMiu與許多明星、模特合作,有一套自己的選人標準,五官不見得精致完美,名氣也不見得有多大——超模Lindsey Wixson16歲名不見經傳的時候就被MiuMiu挑中去拍了廣告,可見更關鍵的是“調性”:乖,但比起“乖巧”更是“乖張”;嬌,但比起“嬌媚”更是“嬌憨”。每張海報都仿佛在叫囂:有錢又有個性的所有女生,買我。
如果找個擬人形象,應該是《歡樂頌》里曲筱綃那一掛的歸國drama富二代。
Kate Moss、“豬妹”Lindsey Wixson、“恐怖片女王”Mia Goth
大多數奢侈品對代言人的態度較為擰巴,一方面想借有流量的明星網紅討關注度,掙掙年輕人的錢,一方面又太高貴矜持,不愿意主動伸手,就跟下行期的公司想薅勞動力又不肯加hc一樣,指著你干活,但不給你轉正,為你發明種種頭銜如“摯愛體驗官”“親善臻享大使”,但實際上還是編外人員。
MiuMiu就比較不一樣了,從中日韓idol到英美歐icon,主攻少女偶像,有一個算一個人均品牌大使。每次時裝周光品牌大使就能組成一個方陣,誰更美、誰更適配、誰穿的是更新的系列,全是話題。
圖源微博@YangFanJame
制造話題是催生認同的捷徑,構建認同是通往消費的坦途,被稱為“MiuMiu女孩”的大使們,為MiuMiu帶來了巨大的討論度和真金白銀,連好幾千的發夾都有人因為是張元英或趙今麥同款而激情下單。
最近格外讓人印象深刻的一個“MiuMiu女孩”是85歲的演員吳彥姝,她自信從容,和顏悅色地說著,“每個女孩子都要有一個很好的心態”,即刻沖上熱搜。
上星期時裝周,MiuMiu女孩大軍出行,除了張元英、趙今麥這些新生代,還有董潔、維密當家超模Lima這些中生代。
作為一個以“少女”形象聞名的品牌,找中老年演員似乎是一著險棋,但拉開年齡跨度的意圖也是顯而易見的,意味著一旦成為“MiuMiu女孩”,年輕時和張元英一樣面若桃花,中年和董潔一樣自有芳華,老了和吳彥姝一樣優雅恬淡。
在第一秒的詫異之后,你馬上不得不拍手:高,實在是高。
至此,“MiuMiu女孩”簡直已經被塑造成一個象征著自我、自主、自洽的標簽,一種永遠年輕的態度,一幀幀將幻想擲入現實的場景。
雖然MiuMiu“配不配叫奢侈品”還是個爭議,但“MiuMiu女孩”已經是消費者樂于給自己貼上的標簽。
這個標簽,戳中的是消費者對“叛逆千金”這款人設的向往。
俄羅斯有個小眾品牌叫“pervert”,直譯過來是“變態”,在中國還沒有官方購買渠道,也查不到多少引人入勝的品牌故事,僅僅憑著一組“冷面保鏢護送叛逆千金離開派對”的海報,就在中文社交平臺出盡風頭,同一組圖從去年發到今年,仍然能激起熱烈反響。
別問為什么,就因為這組圖具象地刻畫出了一種令人神往的生活:“叛逆”是主體性的體現,“千金”是有人兜底的安全,合起來就表示,你可以毫無負擔地穿自己想穿的衣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反正家里會包容你、支持你、保護你,而且永遠如此。
你就花枝招展去參加派對吧,保安負責任勞任怨送你平安到家。
有個性且有底氣,被疼愛并被縱容,投射在MiuMiu身上的幻想,也差不多。
2019年,MiuMiu發布過一支廣告,叫《包包不會說謊》,包含三段情節,描述的都是精致時尚的都市女孩如何口是心非,而手里的MiuMiu包早已看破一切,比如女孩們拎著同樣的包要去俱樂部,包表示“她沒被邀請”,女孩們在讀書會上大談感悟,包表示“她根本沒讀”。
明明是要賣包,MiuMiu卻諷刺那些買包的人裝腔成性、浮夸淺薄、愛慕虛榮,每天就是做做美甲、跑跑派對,“饜足”二字填充每日,“慵懶”一詞貫穿一生,這可真是——令人向往的生活啊。
畢竟奢侈品賣的就是生活方式,五千塊的發夾說破天了也只是個發夾,能用五千塊買發夾的感覺才是真正的賣點。
這樣的廣告,擺在以前,會收獲目標受眾秘而不宣的會心一笑,公開表露就未免太過昭彰,但是現在,理想生活已經從“過年回家發大紅包的出走小姨”變成了“天天都有紅包收的江浙滬獨生女”,向往簡單輕松、恃寵而驕的生活,已經不算一件羞恥的事。
剛過去的8月,MiuMiu和“普通人”能否相容還引起了一波討論。一則短視頻中,一個初中女生說自己看中了MiuMiu五千多塊的發夾,媽媽沒給買,哥哥買了。
評論區紛紛表示無法共情,有位博主據此發長文分析為何不應該做“高配窮人”,末了不無酸澀地補了一句:如果你是王詩齡,五千的發夾倒是可以隨便買。
當“下輩子我做王詩齡”成為熱門話題,不具投資價值的MiuMiu超越各個頂奢被描述成虛榮心的新標桿,似乎也是順理成章。
畢竟誰不想隨心所欲地買喜歡的東西,并且不承受“買這沒用玩意兒干嘛”的心理負擔,而是能得到一句:“挺好的,玩兒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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