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聯商網&搜鋪網

撰文/林平

從2018年開始入局社區團購，到被傳出“暴力裁員”、供應商討債、業務關停，對于頂著光鮮名頭的“老三團”玩家十薈團來說，社區團購生意并不長久，更多的只是一地雞毛。

繼8月撤退風波后，十薈團又被曝出涉嫌“暴力裁員”，有員工表示公司強迫簽署離職協議，不簽拿不到薪資，且到手薪資遠在當地最低工資標準之下，而員工如不同意離職，公司則建議走勞動仲裁。

此外，十薈團供應商、團長也遲遲拿不到該給付的貨款和傭金，苦苦討債。

員工被“離職”，供應商、團長苦苦討債

外界熟知十薈團裁員是在今年8月份。彼時，十薈團創始人陳郢發布內部信，宣布進行自我革新，業務與阿里MMC進行戰略整合。十薈團在整體上開啟了撤退之路，緊隨其后的是，不斷進行裁員和撤城，長春、福州、哈爾濱、青島等城市業務關停。

對于為何撤退，十薈團的說法是：“社區團購行業因為此前的補貼戰等擾動，呈現出不健康的發展狀態。十薈團必須自我革新，摒棄浮躁短視，回歸商業本質”。

據了解，在四個月時間中，十薈團共關閉21個城市圈，只保留了五個核心城市圈。

不過，撤城容易，但隨著十薈團這艘巨輪將傾的員工并不易。有十薈團城市負責人在接受Tech星球采訪時稱：“從9月份開始，關一個城市就裁一批人，城關的差不多了，就從剩下的人員開始裁。”而到11月份，十薈團員工已經縮減不到2000人。

在員工安撫方面，十薈團官方稱，自11月起在保證員工基本工資和基本生活需求的前提下，公司中后臺員工包括績效工資在內的部分工資緩發，以70%的比例發放。緩發部分，公司將按年化3%計息，并在2022年Q1內予以補發，同時匹配同等金額的股權激勵。

但實際情況并非如此，不少員工被“暴力裁員”。有十薈團內部員工向《聯商網》表示：“十薈團目前五大核心城市圈（江蘇溧陽、武漢、長沙、粵東、濟南）中，每個城市圈只留下30-50人善后，其他均為無理由、無賠償辭退”。

有不少十薈團內部員工反映，公司HR正在規勸他們簽署主動離職協議，電子落簽后會發放11月工資，而12月工資將在明年2月28日前發放，前提是需要簽署延遲發放工資協議書。此外，由于“現金周轉困難”，公司不提供賠償金。如果不同意主動離職協議，公司會發送單方面解約協議，工資、賠償金等以勞動仲裁結果為準執行。

王力是十薈團江蘇區域的一名采購員工。他向《聯商網》反映稱，12月14日，公司部門領導口頭通知稱，原本12月15號應發的工資將延遲發放。12月15日當天，僅收到了小部分工資，低于當地最低工資標準。

“12月17日，公司通知我們要在20號前電子簽署主動離職協議，只有簽署后，才會進行后續工資發放，并且明確表示沒有補償金”。王力稱，公司HR不斷催促其進行清單交接，而后者稱全國都會采取“協商”離職方式裁員，大部分員工都不愿意簽署主動離職協議。

“簽了沒有賠償金，工資不知道何時能全額兌付。不簽什么都拿不到，只能走勞動仲裁。仲裁那么長時間流程，養家糊口根本耗不起”。王力表示。

《聯商網》獲得的一份十薈團《解除勞動關系通知書》顯示：“對于就協商解除勞動合同達成一致……公決定于2021年12月20日解除與您的勞動合同和勞動關系……請在收到本通知后3個工作日內，到公司辦理相關手續”。

北京大成（上海）律師事務所一位不愿具名的律師向《聯商網》表示，用人單位單方面解約需要提前30天通知或支付一個月工資（代通金），上述公司相關行為已經構成違法。

“按照《勞動合同法》規定，用人單位合法協商解除勞動合同協商一致的，用人單位需要進行經濟補償。而公司違反《勞動合同法》規定解除或終止勞動合同，且勞動者不要求繼續履行或勞動合同已經不能繼續履行的，用人單位需要進行雙倍經濟補償。”該律師表示。

據王力介紹，目前公司人員僅剩下700多人，五大城市圈中，每個城市圈只有30-50人留守。而江蘇目前只保留了直配區域，業務已經縮短至溧陽倉庫周邊30公里，而整體員工也只有30余人。

而江蘇在今年4-5月份，平臺日均銷售額均在1000萬左右，11月份的日銷售額30多萬，12月份僅有十幾萬。

武漢、長沙、濟南等地的員工處境與王力相似。有武漢員工表示，12月15日僅收到了1637元工資，而當地最低工資標準為1750元。隨后該員工也被要求簽署主動離職協議，經歷與王力如出一轍。

有部分十薈團內部員工告訴《聯商網》，原有勞動合同主體北京群鮮薈萃科技有限公司已變更為湖南群鮮薈萃科技有限公司。而企查查信息顯示，12月15日，北京群鮮薈萃科技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發生變更，由總經理陳郢變更為王文敬。11月23日，湖南群鮮薈萃科技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由原十薈團首席運營官孫元波變更為李秀珍。而在十薈團釘釘工作群中均查無此人。

除了員工，苦苦等待的還有供應商和團長。李文是十薈團華東區的一名供應商，主要為十薈團供應日化用品。據他介紹，十薈團已經拖欠了其近5萬欠款。李文嘗試聯系十薈團溧陽倉庫相關負責人催款，但幾乎每次都在拖延。隨后，倉庫相關負責人直接解散了供應商微信溝通群。

“十薈團之前是三天一結算，后面差不多要一周時間到賬，現在已經不付款了，我們的賬期已經超過一個月。”李文表示。

李文稱，公司在十薈團平臺的銷售與最好時期相比已經下滑90%。而十薈團目前沒有給出任何解決貨款問題的方案，而公司的工廠貨款、員工工資、倉庫租金等都在等待付款。

“我們現在內心很糾結，停止供貨貨款就壓在那里，繼續供貨又擔心十薈團倒閉。”李文告訴《聯商網》，目前對方對接負責采購的人已經全部被辭退。

而對于十薈團欠供應商多少貨款，有十薈團內部員工和相關供應商表示，應該有1個多億。

據了解，除了江蘇區域，鄭州、武漢供應商也在苦苦討債。而部分團長也在聯系十薈團客服討要傭金，有十薈團蘇州團長表示：“同程生活關店還有聲明，傭金打6折都給了，十薈團不聲不響沒人管了”。

就在日前，有多位十薈團內部員工透露，公司將在未來兩三周之內關停所有湖南的網格倉。對此，十薈團方面回應稱，不存在全部關停情況，湖南地區在做業務調整，屬于正常的優勝劣汰。

10個月沒有融資“輸血”，十薈團將如何走

十薈團成立于2018年6月，由社交電商平臺“有好東西”創始人陳郢與“愛鮮蜂”高級副總裁王鵬二人聯合創辦。以生鮮水果起家，隨后十薈團逐步拓展至生活用品、家居用品等領域。在發展過程中，十薈團相繼并購了“你我您”“好集樂”“鄰里說”等區域性社區團購平臺，進一步擴大了市場。

創立三年間，十薈團頗受資本青睞，尤其是收到了來自阿里方面的多輪投資。截至目前，十薈團共獲得7輪融資，累計融資金額超過12億美元。其中，阿里參與了4輪融資，在2019年初的A輪融資中，出現了阿里的身影。2020年，十薈團獲得了阿里的兩次投資。今年3月，十薈團獲得了阿里巴巴等大機構共計7.5億美元D輪融資。這也是十薈團最近一次融資。

今年8月，十薈團創始人陳郢發布內部信稱，十薈團將在區域倉配、團長運營等方面進行改革，也將與阿里MMC在部分區域整合。不過，據十薈團內部員工透露，雙方并未進行業務上的融合。

十薈團曾在內部信中表示，社區團購行業因為此前的補貼戰等擾動，呈現出不健康的發展狀態。十薈團必須自我革新，摒棄浮躁短視，回歸商業本質。

但因用激進的價格補貼策略打壓對手，搶占市場，十薈團被監管部門多次處罰。3月3日，市場監管總局依法對包括十薈團在內的四家社區團購企業分別處以150萬元人民幣罰款的行政處罰，并督促企業積極整改。同時責令“改正違法行為”。隨后，相關企業均提交了整改情況報告。

不過，十薈團并未完全落實整改承諾，其江蘇區域仍存在大量低價傾銷、價格欺詐行為，且行政指導會1個月整改期滿后依然持續，再次被處罰。

5月27日，市場監管總局對社區團購平臺“十薈團”不正當價格行為再次作出頂格罰款并責令停業整頓。十薈團被處以150萬元頂格罰款，江蘇區域停業整頓3日。而值得注意的是，今年以來，十薈團因多次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相關規定，已被相關監管部門累計罰款超200萬元。

據悉，2021年十薈團定下了年度GMV800億的目標，但在活動較多的1月份，十薈團GMV也只有20億。而據十薈團內部員工透露，近期十薈團全國日均GMV僅在40-50萬之間。

2020年下半年，美團優選、橙心優選、多多買菜等巨頭相繼入局社區團購，通過攜資入場以及激進價格補貼策略，獲得了大量用戶、訂單以及市場份額。不過在監管趨緊、政策調控之下，多家社區團購企業因低價傾銷、價格欺詐、擾亂市場秩序等相繼被約談和行政處罰。

而大量淘沙之后，中小型社區團購由于沒有足夠的資金而被迫退出市場，能夠堅挺向前的還剩下巨頭們。

有業內人士表示，資本退潮、巨頭內卷、監管趨嚴這三大趨勢將在社區團購領域長期存在。

十薈團在組織、管理方面沒有跟得上市場擴張速度，在燒錢過多導致資金鏈緊張情況下，又缺乏自身造血能力，團批新業務效果也不理想。低價補貼不可持續，監管進一步加劇，融資又不到位，在這樣的情形下，十薈團能否繼續發展將是一個難題。

社區團購未來走向幾何

社區團購模式最早興起于2016年的長沙地區，曾是2018年零售行業的最大風口之一，曾獲得大量資本青睞，不過一地雞毛過后，彼時入場玩家多以合并、裁員、破產等結局匆匆收場。

而去年突如其來的疫情，成為了社區團購再度發展的催化劑。疫情期間，消費者對即時零售、即時配送的需求被發掘放大，社區團購成為最大潛在增量，它所聚焦的生活類高頻消費品，讓流量再次活躍起來，這也吸引了不少互聯網巨頭入場。

總體而言，社區團購目前仍處于探索階段。在一定程度上，社區團購由于實行“預售+集采+自提”的模式，能縮減流通環節，提升流通效率，進一步打通消費者需求與供應商之間的匹配環節，減少傳統農產品銷售加價環節。同時，它又解決了傳統電商“最后一公里”的配送問題，讓消費者在獲得較低價格的同時，也節省了時間成本。而社區團購直采直銷模式，為農產品上行拓展了銷路。同時，社區團購也倒逼實體商超企業提升服務水平，縮短中間鏈路。

不過，在監管趨嚴、資本退潮之下，社區團購必將也走向冷靜期，客單價和毛利率能否提升，是決定未來發展的關鍵，降本增效都將是在場選手未來重點。而當頭部企業開始關注毛利時，最激烈的燒錢競爭將會就此結束。

聯商高級顧問團成員王國平認為，監管層對社區團購利用資本無序擴張進行指導約束，將會加速社區團購重心從引流逐步轉向倉配、供應鏈建設等核心構建。不過，社區團購的市場話語權仍然掌握在互聯網巨頭手中。在無彈藥馳援的情況下，一些無法輸血續命的平臺，或將倒在黎明前夜。

可以預見的是，社區團購賽道還將會整合。不過，無論社區團購終局走向何方，找到盈利模式，規范化發展都將是未來發展中需要具備的關鍵要素。

注：王力、李文等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