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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New York Times

作者/Michael Corkery

編譯/邱景業

引言：據美國地方自力更生研究所（ILSR）發布的《一元店的“入侵”》報告顯示，自2019年以來，全美范圍內遭否決的一元店開設方案量已逾70則。雖然該數目與現有門店量相比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但卻是為反對該行業而發出的有力強音。

截至2023年，美國明尼蘇達州摩根市（Morgan, Minnesota）常住人口為885（數據來源：美國人口普查局），全市公共設施較少，僅有兩家餐廳、幾家教堂、一個配備升降機的糧倉和一家販賣肋眼牛排的小超市。

這座超市位于市中心，是一家有著多代傳承的家族企業，也是本市唯一一家超市，然而當前店面卻門可羅雀。市長杰里·惠拉斯（Jerry Huiras）現年76歲，是一名共和黨人，一直守護著這家超市，他曾說，方圓十里，當屬這家牛排品質最佳。

與此同時，全國性折扣零售連鎖商達樂（Dollar General）正蓬勃壯大，其以低價優勢擊敗本地商超。2020年底，據聞達樂將在摩根市郊開設一家門店，惠拉斯誓言不會讓該零售商進駐摩根市。

惠拉斯回憶道，當時他帶著一份百來人簽名的請愿書，直截了當地向獲分區批準的達樂店建設商提出了要求：“我們不需要你們的超市”。

疫情期間，一元店行業迅速擴張，而各地市政當局抵制一元店的浪潮也席卷全美，摩根市就是這場浪潮中一個縮影。美國地方自力更生研究所（ILSR）是一家對零售企業及其社區影響持批評態度的智庫組織。據其一份新報告所述，自2019年以來，全美已有至少75個社區投票否決了擬議中的一元店，約有50個社區已頒布暫緩或其他限制一元店的規定。

相較之下，2015至2018年間，僅有約25個社區投票否決了有關一元店的提議，而頒布禁令或法令限制其增長的社區僅有6個。

近年來，達樂及類似超市已開設數千家門店。雖然相較實際門店量，胎死腹中的規劃數目只是杯水車薪，但這場反對聲浪卻已凝聚起了一個異軍突起的同盟群體。他們在許多問題上也許意見不一，但是在反對一元店的斗爭中，他們團結一致。

在弗州南部以及北卡羅來納州等地，許多“泛紅”（傾向于共和黨）的農村社區都正在如火如荼地抵制著一元店。同時，俄州托萊多、阿拉巴馬州伯明翰等市領導人也對一元店持反對意見，他們認為一元店除了販售垃圾食品，還會滋長犯罪。另外，據ILSR報告，在格魯吉亞，有18座城鎮出臺了限制一元店發展的政策。

一元店通常會精簡人員配置，按照某些衡量標準，其員工薪酬處于零售業的最低水平。據自由派智庫美國經濟政策研究所（Economic Policy Institute）一項調查顯示，在達樂，92%員工時薪低于15美元，低于漢堡王、沃爾瑪和唐恩都樂等受訪企業的標準；同時，達樂約20%員工時薪不足10美元。

與此同時，該公司卻獲利頗豐。去年12月，達樂表示，其季度營業利潤同比增長約10%，凈銷售額增長11%，達95億美元。美元樹（Dollar Tree）也是一家折扣零售巨頭，旗下有連鎖品牌家多樂（Family Dollar），這家公司也交出了強勁的業績。本周三，美元樹表示其2022財年的利潤增長了23%，達22億美元，凈銷售額增長了7.6%，達283億美元。

數據來源：Dollar Tree官網

全美于2021至2022年新開的超市中，一元店比重就超過了三分之一。據市場研究機構睿視（Coresight Research）的數據顯示，僅達樂一家企業在該期間就新開了2060家門店，遠超其他零售商。目前，該公司運營門店數達1.9萬家，為沃爾瑪和塔吉特所有門店總和兩倍之多。

截至2023年3月，美國共有19011家Dollar General門店。圖源：ScrapeHero

ILSR聯合執行董事斯泰西·米切爾（Stacy Mitchell）稱：“盡管美國人在政治上存在分歧，但我們在一點上達成了共識：大多數被視為合法的商業模式實際上根本不平等，具有徹頭徹尾的破壞性”，“加之聯邦政府放任大公司為所欲為。全國各大城鎮都需要意識到，如果你有意愿捍衛你的社區，你必須得親力親為。”

達樂表示，該公司填補了全美許多地區零售商運營的空白，其75%的門店都設于人口少于兩萬人的城鎮，且持續在大幅增設銷售農產品（蔬果食品）的門店量。該公司也在一份聲明中提到：“我司認為，延期償付法案一旦通過，那些倚賴通過我們來省錢的顧客會首當其沖，尤其是在通貨膨脹階段”。

而美元樹則表示，該超市通過提供便捷、價廉的購物場所，有效緩解了“餐飲荒漠”，為陷入困境的商業街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我們時常接管街區和生活不便利地區中的閑置空間，維持核心及周邊業務正常運營，竭誠為各社區服務，特別是那些服務品質欠缺的社區”。美元樹在一份聲明中這樣寫道。

洛林·科克倫·約翰遜（Lorraine Cochran-Johnson）是一位民主黨人。2018年，在她首次競選佐治亞州迪卡爾布縣（DeKalb County, Ga.）縣長一職之時，一元店尚未引起她的關注。而在隨后一次競選中，一位女士對約翰遜提醒道，需高度留意一元店對黑人社區的影響，于是她開始在網上做一些相關研究，并附加一些簡略的實地走訪，但范圍僅限于其居住地亞特蘭大東部。

據她觀察，一元店多位于黑人街區。同時，她還接連兩周在同一家一元店中目擊了兩起盜竊案。約翰遜與店內一位收銀員聊到了這類犯罪活動，“她居然跟我說‘一切如常’”，“這類案件性質極其惡劣，他們絕不該置之不理”。2019年，約翰遜女士當選了該職位。來年，她敦促政府委員會通過了一項法案，暫緩于迪卡爾布縣發展一元店。

雖然該法案已于去年12月失效，但該縣正著手對一元店實施新的要求：一元店店內、停車場必須安裝視頻監控，并在案發72小時內將監控錄像移交至警方；新、老店面相距不得超過1英里（約1.6公里）；貨架上必須留存10%空間專供包括冷凍蔬菜在內的“健康食品”上架。約翰遜稱：“這就是社區創新最好的寫照。”

圖源：Dollar General

達樂在其聲明中提到：“我們樂于與縣府進行積極且持續的溝通，探討用何種方式繼續進行投資，如何為卡爾布縣居民提供包括農產品在內的平價日用品”。

針對犯罪問題，達樂稱：“我們會繼續在相關領域進行投資，比如在犯罪高發區域的店面部署可行技術來降低犯罪概率，利用基于風險的分析及策略減少店面事件突發率”。該公司還補充道，只要執法部門有所要求，他們就會提供監控錄像。

這波反對一元店的浪潮浩浩蕩蕩，不免讓人聯想到世紀之交這廿年，當時，沃爾瑪的擴張遭遇到了重重阻力，人們擔心那些便民小店都會為這家零售巨頭所取代。

在一定程度上，其中部分批評是由工會發起的。當時，沃爾瑪對加入工會持抵觸意見，于是工會試圖向這家零售商施壓，反對活動主要集中于美國西北部以及西海岸。

現在看來，實際上，沃爾瑪的壯大為現今一元店的商業模式埋下了禍根。沃爾瑪損害了小型零售商的利益，令其在低價戰和大規模面前敗下陣來。此外，沃爾瑪還因令當地零售業空心化而飽受詬病。

沃爾瑪的實體擴張也受到了限制。其大型商場基本上是作為區域購物中心而設置的，并非每個社區都適用；而一元店占地空間更小，意味著所需土地更少、基礎設施成熟度要求低。（譯者注：一元店門店平均面積僅約687平方米）

相較于沃爾瑪和塔吉特，一元店的選址要求較低。圖源：Dollar General官網

米切爾指出，一元店行業對供應商的影響力舉足輕重，削弱了小型零售商的競爭力；過去，反托拉斯機構未能對沃爾瑪采取有效行動，而當前，ILSR已開始敦促拜登當局管控一元店行業。

但是，鑒于當前通膨率高企，折扣店對精打細算的顧客依然有巨大吸引力，一元店的增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金融分析師們認為，要論這些超市能否繼續擴張，歸根到底，消費者的興趣將會是最大驅動力。

香農·華納（Shannon Warner）系全球管理咨詢公司科爾尼（Kearney）消費者和零售業業務之合伙人，他說道：“一元店的銷售額是真的強勁，消費者用他們的錢包給一元店投了票。”

在人們對摩根達樂店的計劃感到擔憂之際，市長惠拉斯也坦誠道，一元店他一次都沒去過。

惠拉斯隨即驅車前往了29公里外的費爾法克斯鎮（Fairfax），造訪那里一家新開的一元店。當地一名電工稱，這家店的建筑工人每天都從外地駕車過來。當地一家農具商店老板告訴惠拉斯，施工隊的工人只在他這里買過一個螺母，用來替換他們剝下的一個螺母，除此之外，沒在他店里買過任何東西。惠拉斯說，直到此時他才知道，該公司不會在他所在的社區投資設店。

由于摩根店的計劃選址位于城外，因此需要得到縣級分區批準。

據2021年1月一份縣規劃委員會會議的記錄，摩根市超價商店（Super Valu）的老板告知官員，據她預估，開店頭兩年間，達樂的存在令其商店營收減少20%；她還說，附近城鎮有一家超市在達樂開業后不久便關門了。

其他居民也表示了擔憂，達樂作為一家大型企業，其連鎖店根本不“適合”他們的小社區。

故事的結局，規劃委員會提議否決達樂的分區申請，次月，該縣委員會一致投票采納了這一建議。惠拉斯稱：“就這樣，他們再也沒有打擾過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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