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創業最前線 李小反 李聞

編輯/張齡丹

*本文為騰訊新聞X創業最前線聯合策劃

2021年的春節，“就地過年”成了主流。

疫情阻斷了春運，讓許多漂泊在外的打工人失去了一年中最重要的“盼頭”。如今，春節已近在眼前，各行各業的“打工人”們就地過年的方式也各不相同。

剛走上社會的年輕人，還在發愁如何一個人過春節。他們打算多囤一些年貨、買春聯和窗花、約朋友一起外出……努力營造出春節的氛圍，不讓自己過一個“凄涼的春節”。

而中年人考慮得最多的則是——不回家能多賺多少錢？每日優鮮的一位騎手表示，各種獎勵加起來，能抵得上大約一個半月工資。這對上有老、下有小，并且背著幾十萬房貸的他來說，極具吸引力。

“春節不回家”，這是一個令不少人沮喪的話題，但隨著就地過年的落實，親情也在這個獨特的節日以全新的方式詮釋著，共同勾勒出普通人生活的千姿百態與酸甜苦辣。而無論離家多遠，打工人們心里始終深藏著對家的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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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不打算休息，想多賺點錢”

王海燕天鵝到家保潔師組長180天未回家離家180公里

我老家在河北保定，這是我第一次春節不回家過年。往年，我都是臘月二十九或者除夕回家，初七左右再回到北京上班。

我的生日恰好是元宵節那天，所以每年正月十四晚上，我會回到老家和家人一起過生日，順便再休息一周。

這段時間河北的疫情比較嚴重，國家也號召盡量就地過年，所以我決定春節就留在北京，不想給國家添麻煩。

我有三個孩子，大女兒目前懷孕，還有一個多月生產，我想等她坐月子的時候再回去照顧。丈夫和另外兩個孩子都在外工作，春節也不能回家，所以我也沒有太多牽掛，很快就做出了這個決定。

結婚之后，我在村里做過八年的婦聯主任，之后就一直在外打工，這么多年來已經習慣了漂泊的生活。對于我們打工的人來說，沒有那么多的想法，就是想多賺點錢。

春節期間我一天也不打算休息，有訂單就去干，沒有的話就歇一歇。

以前春節期間，客戶會主動取消訂單，但是我今年已經跟客戶打過招呼說春節不回家。所以，目前我春節7天的訂單還是排滿的。

我小女兒在大連工作，春節無法回家。老公和兒子都在北京，一個在南五環，一個在海淀，而我在朝陽，我們仨離得也比較遠。

如果我們的休息時間能湊到一起，就一起過年，我做幾道菜，再包個餃子。如果他們來不了，我就自己湊合一下。如果在老家過年，沒有親人在身邊可能會覺得有點孤獨，但是在外打工就不太有這種感覺。

因為我平時也很少和家人團聚，基本和老公、兒子一個月見一次，但也只是一起吃頓飯的功夫，吃完飯就各自去忙。

有時候，我兒子休息的時候會看我，但是我一般也有工作，不想請假，就只能等到服務完客戶，回家后和兒子一起吃頓飯，聊聊天。所以對于我來說，春節那天跟其他日子也沒什么區別。

我現在基本每天都有三單任務，每個月掙七八千元，做為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我覺得已經不少了，甚至比有的男人掙得都多。

我也沒想過許新年愿望，因為想了也不會實現，還不如踏踏實實工作，干一單就掙一單的錢。

2

“各種獎金能抵一個半月工資，吸引力很大”

楊勇每日優鮮騎手240天未回家離家1600公里

我已經兩個春節沒有回家了。

2020年是因為趕上疫情沒能回去。今年本來計劃的是臘月二十五左右就回家。我1月份就在看車票了，還給家人買好了禮物，有北京烤鴨，還有一些其他特產。但是沒想到又趕上疫情。

我老家是黑龍江佳木斯，現在黑龍江的疫情還沒有完全被控制住。我考慮之后決定不回去了。

一是要響應國家號召，不給大家添麻煩。二是回老家和返京后都要居家觀察，這樣一來，大半個月的時間就被浪費了，不能上班沒有工資拿。

每年春節回家，來回路費加上走親訪友買的禮物，也要花費一萬多，這次不回家也能省下一筆錢。

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今年每日優鮮的獎勵力度很大。春節期間三倍工資，還有留守紅包、沖單獎勵等，我估計到手的獎金大約能抵得上一個半月的工資。

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大幾十萬的房貸要還，壓力很大。所以這個獎勵對我挺有吸引力的。決定不回家之后，我已經把買的禮物快遞回去了。

我們團隊三十多個同事，只有兩個人因為家里有事必須要回家，其他人都留在北京過年。

今年留在北京的同事多，我們門店的店長組織大家除夕夜一起聚餐，最近幾天店長就一直在找飯店，安排這件事。

我們同事之間平時相處得很好，就像一家人一樣，所以今年留在北京過春節也沒有覺得孤獨或者冷清。

如果3月之前疫情能被控制住，我打算趕在孩子開學之前回家一趟，要么就等到5月再回家。

以前我回老家最多待一周左右，這次我計劃請半個月的假，帶上父母和孩子出去玩一圈。父母年紀越來越大，趁著他們還走得動，趕緊帶他們玩一玩。

一邊是幾十萬的房貸要還，一邊是父母年紀越來越大，有時候我也挺矛盾的，壓力很大。

我今年已經42歲了，在北京待了快10年。我應該會一直在北京工作到自己干不動。我現在就想多賺點錢，希望能在5年內還完房貸，這是我目前的愿望。

3

“在福建無處可去，春節繼續出車”

劉小琴滴滴司機120天未回家離家1900公里

我是四川宜賓人，當初不聽父母的話遠嫁到福建泉州。我嫁到福建的這十幾年，只有兩個春節是回四川過的。

我生了3個孩子。前幾年因丈夫出軌，我們離婚了，孩子都和前夫生活在一起。我2018年加入滴滴，在廈門跑車。這幾個春節，我基本上都是在工作中度過的。

我在福建也沒地方可去。去年9月我回老家看了看父母，今年春節再回去有點不現實。只要知道父母健康，給他們發個紅包就行了。我在廈門安安心心賺錢，時間也不會被浪費掉。

之前我姐姐和我住在一起，但是春節他們也回老家了，只有我自己在廈門。這個春節期間我還是會繼續出車，看到接單的流水時，心里更有成就感。

前幾天我把孩子接過來，陪他們玩了四五天。看到孩子慢慢長大，心里覺得挺欣慰的。有時候跑車累了，心里有些煩躁，看到孩子就能得到一些安慰。

去年和年前，為了多賺點錢，我比較拼命，每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一般早上7點之前就出車了，有時候要到晚上12點才收車。那時候開的是電動汽車，下班了還要開到充電樁去充電。加上午休，每天的休息時間還不足8小時。休息時間我也不跟大家聊天，不看電視，不刷抖音，就是利用這個時間睡覺。

2020年我的頭發掉得也很厲害，后來我就剪成了短發。長時間坐著不動，導致我的肩頸也不舒服，有時候會頭暈。

新的一年里，我打算調整下，多給自己留些休息時間。最近我一般是早上7點出車，過了晚高峰，9點之前就收車了。今年春節因為疫情，廈門的游客較少，訂單也不多，我正好也趁機休息下。

不過我壓力也挺大的。之前每月工資都不低于1.5萬，最高的時候能拿2.7萬左右。最近兩三個月單子少，加上我休息時間變長，每月才8000元左右。

去年10月，我新買了一輛油車，每月要還將近5000元的車貸。另外，每月還要給孩子花兩三千元，給他們買全套的衣服、鞋子、生活用品等。

最近這段時間確實有點困難，但是有壓力才有動力。給孩子的東西不能省，我打算再堅持堅持，過兩個月單子多了再賺回來。

新的一年里我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學習成績好一點，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4

“為自由而做外賣騎手，連續兩年沒回家過年”

陳建餓了么騎手725天未回家離家2380公里

我2021年31歲了，老家在黑龍江。我是東北師范大學設計專業畢業生，曾經是月入4萬的電影美術指導，但實在受不了甲方的“虐待”，為人也比較愛自由，所以干脆辭掉了那份工作，如今在杭州餓了么當騎手。

2020年因為疫情，我也沒有回家過年。所以今年過年前我早早就開始買年貨和禮物，準備回去帶給家里人。

很不湊巧的是，我買好年貨沒幾天，大連那邊就出現疫情了，接著沈陽和東北其他地方都出現確診病例。

我媽開始勸我別回家，怕路上有危險。說真的，我也好幾年沒見我老媽了，本來我是想回去，但這段時間老媽總給我打電話，囑咐我說:“過年就不要回來，這邊也不消停，還要來回折騰，路上安不安全也不知道。”

我也就放棄了回家的想法，開始經常給我爸媽打視頻電話。前幾天是我外婆生日，如果不是因為疫情我肯定也會去看看她老人家，但最后也只能通過視頻給老人家祝壽了。

在日常工作的時候，我也看見很多被疫情隔斷的親情。

我最近接了一個跑腿單，取快遞，東西還蠻多的，有十幾個，顧客給我發消息說:“師傅，我在河北這邊，估計暫時回不去了，過幾天我媽過生日，給她買了一些東西，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取，您幫我取一下送過去，辛苦了。”

我回過去:“沒關系的，應該的，我送完手里的，就去取了幫你送。

很快地，顧客給我回復了：“可以，就是送到后給我打個電話，她那個電話有時候總是有問題，讓她換一個也舍不得，辛苦！”

取完快遞，送到后我幫顧客的媽媽撥通電話，電話另一頭說:“媽，我給你買了一些吃的、穿的、用的，別不舍得吃、不舍得用，我不回家過年了，過幾天是您的生日，吃點好的。”顧客掛斷電話，聽得出那邊工作很忙。

送完，我又給他回了信息:“兄弟，我過年也不回家，這個是我的聯系方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到時候可以找我。”

雖然獨在異鄉為異客，但是每逢佳節倍思親。

今年雖然回不去了，但我自己也準備了一下，計劃按照杭州這邊的習俗過年。我感覺南方過年沒有北方有年味，但是習慣就好。

我以前會點書法，今年就自己買筆墨紙寫了幾幅對聯，回頭貼上。年夜飯的話就自己做了，再叫上幾個關系好的兄弟一起。我會做鍋包肉，這是東北的菜，但可能沒我媽做得好。我平時會玩抖音頭條號這些，這次過年我也想拍點東西記錄一下。

最后我想說:“背井離鄉的游子們，千萬不要忘了給家里人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去個祝福，等穩定了，咱們一起回家過節，跟家里人好好的熱鬧一下！”

5

“我媽要一個人過年了”

賈鈺新媒體運營248天未回家離家990公里

我是做新媒體運營工作的，在新媒體極度發達的北京里，也算是一個互聯網的“打工人”了，我平時的工作也很忙，但沒有到互聯網大廠996的程度。

今年我要留京過年了，這是我第一次不回家過年，我媽今年也要一個人過年了。

我本來是想回家的，但是我媽不讓我回去，怕麻煩，也不想浪費錢。

現在想來，我對回家過年這件事沒太大執念。因為這幾年我們家那邊過年失去了年味，沒有鞭炮，拜訪親戚的次數少了，假期商場也關門，只能在家里待著。

我們家情況特殊，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分開了，現在家里只有我和我媽倆人。回去過年也就是陪陪我媽，吃幾頓我媽做的飯。

回家過年對我來說就是回去享受親情，享受媽媽的照顧。回不去的話，就自己照顧自己好了。

因為我不回家過年，所以我媽給我寄了兩大箱肉，都是她自己做的，有鹵肉、小酥肉、豬肚、豬肝等。除了豬肝都是我愛吃的。我本來不想要豬肝，但是她說對身體好，還是堅持寄了。

圖 / 賈鈺媽媽做的小酥肉

每天晚上我都會抽時間跟我媽打電話，所以我也沒有特別想她，只是有點擔心她，畢竟一個人在家挺寂寞的。

我平時不善言辭，我媽也是。雖然我媽給我寄了肉，但是我卻沒想到要給她買禮物。

上個月原本想給我媽買衣服，我媽收到衣服或許會很開心，但是她不要，我就給退了。父母都不舍得花孩子的錢。我想，不要就不要吧。我不是那種會說漂亮話，很懂得孝敬父母的人。

我的工作生活基本是兩點一線。我平時沒什么愛好，就是想多賺點錢。我今年給很多互聯網公司投了簡歷，但都沒有回音。我想明年繼續試試，我覺得我的工作走到了瓶頸期，自己今年也沒有太多成就。

而且，我也不算很喜歡現在的公司。公司原本定于一月中旬的年會取消了，但沒人通知我們部門。臨近春節公司也沒有表示，禮物、獎金都沒有，覺得公司挺沒人情味的。

雖然公司沒有給我年味，我也不能回家和我媽團聚，但我也想給自己一點儀式感。最起碼過年該有的流程還是要有。我準備把家里打掃一下，再買點窗花、春聯貼上，我想給自己營造一個有愛的、溫暖的氛圍。

畢竟一個人在北京又漂了一年，還是要對自己好一點。祝今年就地過年的朋友們——新年快樂，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