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深氪新消費

撰文/Gawaine

9.9的瑞幸和8.8的庫迪之間的價格戰已經打了挺久了，進度條還在前半段。

最希望這場價格戰早日結束的可能不是庫迪，而是瑞幸伙伴們。

瑞幸對外宣稱有信心打持久價格戰，內部已經將價格戰的時間定為2-3年，至少也會持續到2024年底。

“因為每杯都賺錢。”

瑞幸在價格戰里瘋狂撒幣，用戶也覺得不薅資本家羊毛那不傻逼嗎，打折的咖啡不喝就虧。

用戶買得熱火朝天，瑞幸所有搞店慶的門店，咖啡銷量至少提升了40%，完美的消費結構。

消費者不虧，資本家小賺，中間被忽略的工人伙伴仿佛置身孤島。

除了每天做的咖啡在翻倍，其他都在減少。

打架的眼皮，潰爛的雙手，不沾地的雙腳，瑞幸伙伴們越努力越不幸。

01

消失的工時

天還沒亮，手機鬧鐘就開始催人起床。

小莓睡眼惺忪，今天輪到她值早班。雖然店里七點才開始營業，但小莓六點不到就要起身，六點半之前必須趕到店里。

作為瑞幸伙伴，“開早”是伙伴們每天在營業時間之前的必經程序。

開機器、泡消毒水、做清潔、補充物料打上效期標簽、制作好所有的預制液、打好奶蓋和椰云、備好冰塊……

一套操作下來完全沒有愣神的功夫，還要時刻盯著手機。

按照瑞幸的規定，開早時，必須做品控檢查并拍照。包括冰箱的溫度、已開封物料的效期、未過期輕食的效期等，然后分類上傳到區域群完成任務考察。若是在營業期間，但凡有一家門店發出來了任何品控問題，其他門店就要對應去檢查自身門店的相對情況并整改拍照。

忙完開早的一切，還要記得在APP上確認開早流程并截圖保存，如果忘記這個程序，不僅一早上的忙活等同白干，還會受到相當嚴重的懲罰。

小莓早已習慣，如此精細的活計，實際上對她，以及每個瑞幸伙伴來說，都是白干。只有犯錯一定會被懲罰，而有功或無過都沒有任何收益。

小莓們的收益掛鉤于瑞幸飄忽不定的工時制度，以工時算工資。

按照小莓們入職前的理想描述，每個月的理想工時是，每月的工作日*8/小時。

只是理想，真正能產生工資收益的，不是實際工時，而是有效工時。舉個栗子，每天工作八小時，只有五個小時被計為有效工時的話，今天的收益就是五個小時的工資。

剩下的三個小時，小莓想說是白干工時，但作為瑞幸伙伴，這三個小時是休息工時、其他工時。

圖源知乎

門店的工時算法里，包含強制休息，舉個栗子。

從開鋪的六點半到下班的六點半，總共是十二個小時。店長會在其中排上兩個小時休息時間，也就是說從早到晚，上一天通班，有效工時才十個小時。

雖然原則上是四個小時排半個小時休息，也就是說要想滿足八個小時工時至少要上九個小時，但店長的權力很大，工時的排班，基本上由店長說了算。

休息時間是不算工時的，但伙伴們也不能隨意離開或者摸魚。因為忙啊，休息工時里若是門店繁忙，恐怕沒有那位伙伴，敢在店長的眼刀之下松懈超過十分鐘。

休息時刻也是要干活的。

小莓所在的門店，排班5小時，中間排休1個小時，如果排到晚班要打烊，又需要多干1~2個小時，相當于4小時工資干6小時活。

到了下班時間工時結束計算，但人可不能走。清洗器具、咖啡機、蓄水池、檢查效期、封存物品、掃地拖地倒垃圾、擦拭臺面……只要是伙伴們肉眼可見的、會用到的基本全都需要清洗。

開早班和晚打烊，這就是其他工時，義務勞動。

小莓曾經問過店長，能不能中間不休息，連著干。店長給出的回答是，“這是瑞幸對員工的愛護，工作辛苦必須要休息”。

在瑞幸的系統里，每個伙伴當日上班不可超過12小時。按每家瑞幸不同的營業時間，因人手不夠而每天從早到晚上通班的伙伴很多，在門店里工作14~15小時左右。

但是無論上多久的班，最多只能排12小時，超過的部分，瑞幸的系統不予通過。

02

結痂的雙手

好在現在是夏天，一到冬天，小莓的手就總是反復開裂。

小莓才二十出頭，雙手看起來像是在工地長期干活。

“消毒液啦，每天都要泡上很多數次高濃度的消毒液，就好得慢一點。”小莓并不在乎傷口愈合的速度，反正今天好了一處，明天又會增加一處。

瑞幸真的是食品行業里面的模范翹楚了，在食品安全上是做到了完美的。

瑞幸伙伴們在進吧臺前必須洗手超過20秒，鏟冰之前也要消毒，洗完的小器具必須放在消毒水里浸泡超過五分鐘。手如果觸碰了非物料類的其他東西或者在撿起任何東西之后，都必須搓洗雙手。

如若洗手時間不足20秒會被全方位的監控記下，店長會被區域經理問責。

洗完手之后，伙伴們的手只能用來做飲品，但伙伴們每天的工作遠不止做飲品。

雖然從事餐飲是必然要勤洗手的，但和其他餐飲店不一樣的是，瑞幸規定員工不能戴手套操作，日日爆單的情況下，一個人一天下來也許會洗上幾十甚至近百次手。

瑞幸的操作臺都是鋼制，邊角等地方很容易在手上留下各種細小的傷口，帶著傷的手必須反復浸泡在高濃度消毒水里，每次雷打不動二十秒。加之沒有手套的保護，洗手洗到蛻皮，瑞幸伙伴的手更容易受傷，僅次于后廚切菜。

圖源小紅書

不過比起手痛，小莓說更怕手酸，如果被罰抄，是真的會手酸到失靈。

罰抄，每個學生的童年陰影。幸好現在在教育法領域，教育部已經是明確教師對小孩采取罰抄是屬于變相體罰了，不過在勞動法上還不是。

店慶活動吸納了爆炸的單量，許多原本5、600單的門店直接翻倍到千單以上，最夸張的還有接近兩千單的。單多人少，伙伴們難免疏忽，但店長會更加嚴管。

瑞幸在今年四月，因為“罰抄備注100遍”的懲戒事件引起過輿論風波。

圖源知乎

有網友評論稱，“我們區域經理是要求取餐碼多少號抄多少遍，有幸圍觀過899遍吸管還有500多遍巧克力曲奇。”

瑞幸客服回應稱這是部分門店的不規范行為，也是為了消費者負責的行為。

實際上門店會做出嚴苛的高壓制度，也確實是瑞幸對消費者的高標準保障。

一個差評是相當嚴重的。在瑞幸的評分系統里，滿意度分為自取和外送兩部分，但是不論什么原因的差評，責任都算在門店頭上。

比如天氣太冷，送到的咖啡涼了，顧客差評了；騎手失誤灑餐了，顧客也差評了，統統由門店背鍋。

瑞幸伙伴們，一邊做咖啡一邊還需要緊盯每單外賣的時間，外賣是否超時（30分鐘內送到）也是很要命的，超時的單子多了，績效全無。

小莓所在的店，駐點小哥只有一個，單子多了時常容易送不過來，必須時刻緊盯催促。

哪家門店某個月差評超過五個，這家門店就有麻煩了。往后的營業過程中，但凡再出現任何問題，店長就要去做述職報告，或者領警告單。

03

壓縮的工資

雖然在瑞幸工作很高壓，但小莓并不想輕易離職。

“現在工作不好找，在瑞幸干活的機會只有一次，因為瑞幸一般不招第二次入職的伙伴了。”

雖然小莓已經入職瑞幸很長一段時間了，但她還是感覺，好像工資越來越低了。

瑞幸的時薪，確實是在曾經的造假風波之后變低了。

承認造假之后，那段時間瑞幸迎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爆單，用戶們或處于民族情懷支持這個國貨之光，或害怕瑞幸跑路想趕緊消費掉手上的優惠券。

當時爆單之后，瑞幸門店每天出單都是之前的兩三倍，但因為還在疫情期間，店里的配備也只有兩三個人，無償加班。

瑞幸門店當時為了優化人員，暫時關閉了非轉全（兼職轉全職）的通道。許多伙伴得到消息：瑞幸再也不接受全職了。

一部分幸存的全職員工甚至遭遇了“全轉非”（全職轉兼職）。

“入職第一天，店長告訴我，要重新簽訂合同，變成兼職，三個月后再轉成全職。雖然承諾的是和全職一樣的工資，但是不交保險和績效。我們這批不僅降低到了20塊錢1小時的時薪，也享受不到做滿200單再計算1000元的績效了。”

特殊時期特殊操作，以當時的情況只能勉強說倒也無可厚非。

后來，雖然瑞幸成功柳暗花明，但這場大難不死的后福，并沒有惠及到瑞幸伙伴們身上。

資本運作，壓縮成本的方式只要可行，就會被延續。

瑞幸延續了多兼職，少全職的制度。

9.9還每杯既有錢賺，又有好評，羊毛不大可能出在用戶身上的。

雖然早前錢治亞強調過瑞幸絕不會在咖啡品質、供應商和員工薪資上降低標準。但畢竟瑞幸只需要“咖啡按鍵師”，所以可以大規模的使用兼職。

2019年的時候，瑞幸就有一半的占比都是兼職員工了。

現在更多。一位瑞幸的店長透露，瑞幸目前的門店基本都是采“2+N”的配備模式了。

2就是兩位全職，一位店長，一位副店長，N就是兼職。

瑞幸以前的直招兼職，在相對前線的城市，曾經有過30/小時，后來變成20~25/小時。

但目前瑞幸的兼職，大多外包給了第三方，直招少之又少。

工資由第三方外包克扣后發，圖源知乎

第三方對薪資有所克扣是必然的事情，比如原本20/小時的時薪，被第三方抽成之后只剩18一小時。且20/小時的時薪還是有條件的，沒有達到目標工時會變少，第三方所包裝的時薪，則需要考取咖啡師證和值班資質才能達到。

想轉全職的條件是，考到副店長，沒考到之前都算兼職。

咖啡師、值班、副店長、店長、區經理，晉升的路徑確實非常清晰，但名額就那么多。不管是晉升還是轉正，都得要全職的人升職或離職，才能給兼職的人空出位置來補，變成瑞幸的正式員工。

在此之前，兼職伙伴們每個月為數不多的工資都會被第三方抽走大幾百。

瑞幸伙伴們，越努力越不幸。

04

寫在最后

為什么說用戶薅的不是資本家的羊毛而是工人們的，這里有一些財報數據。

瑞幸的規模效應是與日俱增的。

2020年，瑞幸咖啡機的平均采購成本是 10.4 萬，去年就降到了 9.7 萬。

自營店鋪的平均裝修成本，是 18.8 萬，去年降到了 18.1 萬。

規模效應能滋潤每個環節，原材料采購成本自然也一樣。

同時，瑞幸營運支出占凈收入的百分比從 2021 年的 106.8%降到了 2022 年的 91.3% ，盈利質量在拉升。

2022年，瑞幸的凈收入為 132. 93 億，比 2021 年增長了 66.9% 。

用戶得到讓利了，瑞幸也賺得更多了。作為一家擁有完善的商業體系，又對消費者極為負責良心企業，瑞幸真的十分優秀了。

屁股決定腦袋，立場決定想法。這場9.9的雙贏里面，很少有人看到瑞幸伙伴們，干得更多了，掙得更少了。

爆單的時候，用戶們不妨多些耐心，在看不到的地方，瑞幸伙伴們已經很努力了。

參考文獻：

1.剛賺錢就全國9.9元，瑞幸哪來的勇氣？丨差評

2.“瑞幸每天爆單1800杯的9.9咖啡，都是我拿命換的”|Vista氫商業

3.被逼走的瑞幸員工：聽說它出事了，我感覺出了一口惡氣|顯微故事